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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解的謎

1938 年日軍侵犯寧波之前,十二歲的慧琴隨鄉親逃難出來,住在上海西愛咸斯路(今永嘉路)495 弄姐姐家。姐姐比她大十七歲,與黃聲遠結婚已十年,曾育一女,不幸夭折。姐姐忠厚老實,不善交際,吃素念經,凡事無爭,和二夫人(育一子一女)姐妹相稱,和睦共處,精神寂寞,在所難免。今見親妹妹安全脫險,久別重逢,不勝喜悅。熱情安排好幼妹的衣食住行和學習,讓情緒安定下來,像家裡一樣,不要拘束安心居住,熟悉新環境,締造新生活。有時,姐妹倆乘坐轎車兜兜風、看看戲、法藏寺燒燒香,其樂融融,幾年一過,慧琴長成一位時髦的上海姑娘。

黃聲遠先生在上海糖業界頗有聲望,熱心教育事業,在故鄉鎮海創辦聲遠小學、辛成中學,聲譽鵲起,又投資房地產,購進寧波江北岸永安坊一大片房產。姐姐離滬移居該處一幢附有後花園的大屋,和她母親過著寧靜淡泊,簡單樸素的生活。

慧琴跟隨姐姐回寧波,不久又獨自來滬寄居在金陵東路篤行里勵載臣伯伯府上,一直到 1944 年 5 月與我成婚。證婚人于壽椿先生,介紹人陸鍚侯先生和徐巨川先生,前二位是我父親恭請的上海聞人。

慧琴能與我結婚,連我自己亦想不到的,這是一個難解的謎,但不是我寫本文的主題,是前奏曲。

婚後,我倆僅去黃府(上海)二、三次,卻多次赴寧波探望岳母和姐姐,慧琴留下住過一段時間陪伴左右。

1948 年 10 月,慧琴和我再次探望,岳母康泰如昔。姐姐臥病在床,面色蒼白,雙眼無神,血崩嚴重,延醫服藥無效,血流不止。我建議立即返滬求醫,都同意。購好船票,臨行時岳母和姐姐猶疑不決,我執意拖姐姐出家門上碼頭。船抵上海,在我家稍休息,急伴送至新閘路宏仁醫院,辦妥入院手續,醫師認為如果遲來一、二天,後果不堪設想。姐姐曾輸血五、六次之多。當時不用血漿,而是從獻血人抽出鮮血,隨即輸入受血人的血管。我們按規定全額交付院方與獻血人不發生任何聯繫。

診斷姐姐患子宮肌瘤,急性發作,必須切除。手術很成功,住院一月有餘,痊癒出院,住在我家調養。

其間,姐夫來醫院探視,看見姐姐住頭等病房,聘特別護士,日益康復,甚表滿意。後送來金圓券二千元,我笑而收下,祗要姐姐健康,心願已足矣。

岳母聞姐姐病癒出院,由舅舅陪伴來滬接姐姐。由於時局動盪,要早日返甬(寧波市),我倆再三慰留,不果。12 月 3 日上午,我赴港務局售票處欲購頭等艙票三張,售票員回答:「頭等艙客滿,二等艙有,要哦?」我想也不想連說不要,急忙離開。

滬甬線由招商局的江亞輪和江靜輪每日對開,上海下午四時半啟航,寧波下午三時開船,翌日清晨抵達對港,旅客上船睡一宵,方便舒適。船票分五等級,三等艙經濟實惠,衛生清潔尚可,我和慧琴往返都乘三等艙,連二等艙也不要買,真是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回轉家門以實相告,一致認為當前船票供應緊張,有二等艙不買,可惜。我祇能好言相勸慰,明天再想辦法。

次晨,看到新聞報上特大新聞。12 月 3 日下午六時四十五分,江亞輪駛抵吳淞江囗外,船艙突然發生爆炸,頃刻沉沒,傷亡慘重(以後「江亞輪慘案」專集說死難旅客和船員共一千四百八十三人)。

震驚世界的江亞輪海難事件使我們驚心悼瞻,能逃過劫難又萬分幸運!

我的舉動是極不合情理、不合常規的,為什麼我一定要買頭等艙票,這是一個難解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