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謙三十四歲家破人亡更號「悲盦」
道光二十七年(1847 年),之謙公十九歲,娶妻范敬玉。敬玉比之謙公長一歲,在家時隨其父默庵先生讀書,「七年,遍五經,喜為詩,書宗率更(歐陽詢)。」(趙之謙《亡婦範敬玉事略》有記)。她常鼓勵丈夫「不在科名上圖倖進,要在學術上開先路」。在封建社會追逐功名的年代,這是一般婦女所不能企及的。
婚後三年,之謙公離家遊學,客居杭州。又三年,之謙公父親趙受禮病故,而長兄誠謙因訟累而謀食他鄉,家中全靠范氏一人操持。之謙公在溫州時給友人的信中說:「弟一家十口,外恃一男人支持供應,內僅一婦人看視衣食。今忽分散,不知其死生,忍之不顧,非有大罪而不敢出者,則以兒女私情,必得討一下落,方為安心之境,並不戀東甌一步也。」倆人生活雖然艱苦,但彼此伉儷情深。
太平天國戰亂到達浙杭時期(1860 年前後),之謙公在杭州知府繆梓手下做事。繆梓不幸殉難,之謙公為避兵亂,先至嘉興,後泛海入餘姚,抵紹興,居東關。夫妻恩愛有加,生活過得倒也平靜。
咸豐十一年(1861 年)春,為謀生計,之謙公到溫州里安縣署當了一名幕僚。因戰事尚未平息,沒有讓妻小隨行。不料兵亂接踵而至,已有半年不聞家人音信,這讓之謙公憂急萬分。是年臘月,之謙公離開溫州,乘坐南下航船,進入福州。
同治元年(1862 年)三月,意外地在福州遇見了離散七年之久的兄長趙誠謙。兄弟兩人談起自父親故世後,家產蕩然,艱難度日的情景,不免陷入了沉重的憂慮與苦悶。
四月初,苦守閩中的之謙公終於盼來了家鄉的來信。然而信中所述,卻是令他難以忍受的噩耗 —— 紹城戰亂,屋室遭焚,夫人范敬玉攜弱帶幼,避走娘家;終因貧病交加,已於二月廿七日在家中辭世。而且由於饑餓和災疫,兩個未成年的女兒也接連夭折,只剩下長女孤苦伶仃,依親屬而居。想到南下東甌一別,竟成天人相隔,真令之謙公痛徹心扉,悔恨無已。身邊只留下敬玉寫給他的最後一封家信,睹物思人,聊作憶念。寫道:「我婦死離亂,文字無一存。惟有半紙書,依我同風塵。」
四月六日,刻下一方名印「悲盦」(圖一),款曰:「家破人亡更號作此同治壬戌四月六日也撝叔記。」(圖二)從這一天起,之謙公改號「悲盦」,以紀念共貧賤、交勉以義的妻子,銘志自己屢遭喪亂的悲苦人生。
十月,又刻「三十四歲家破人亡乃號悲盦」印一(圖三)感懷痛失愛妻的悲切與淒苦。
同年十一月,回到溫州的之謙公,手篆「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和「俯仰未能弭尋念非但一」兩印(圖四,圖五),囑門生錢式刻之;並撰《亡婦范敬玉事略》三百七十餘字,亦由錢式刻于兩印的四側。
後來,之謙公給友人的信中說:「自己一生虧欠敬玉太多,故此鄭重立誓,終身不續正配矣。」足見,他對夫人范敬玉感情至深,永不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