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中華民國國立海洋大學教授石裕琅先生,是我四十餘年的知交。古人說: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與裕琅兄相知與共事,長達四十餘年,也可以說是三生有緣了。
裕琅兄出生於安徽省壽縣,抗戰軍興時,裕琅兄正值中學,隨流亡學生入湖南,後入湖南大學航空機械系。畢業那年,日軍進攻武漢,長沙大火,國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際。裕琅兄與其他青年志士,響應蔣委員長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加入空軍,報國抗日。我初識裕琅兄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那時我們是湖大同校不同系的同學,又一起從軍,從軍後也一起進入空軍部隊,然後我們輾戰別處,天各一方。
抗戰勝利後,聽說裕琅兄成了家,並舉家隨國軍遷台。那時裕琅兄的單位屬於空軍訓練司令部,而我在聯勤工作,很少有機會見面。直至七十年代初,我自空軍退役轉入國立海洋大學任教職,而裕琅兄已經先我來此校任教。從此開始了我們長達十五年的共同的教育生涯,直至一九八六年,我為與妻女團聚於美國,故退休離職離台,才與裕琅兄匆匆分別。
我離開之時,裕琅兄仍在執教。初來美國的前二年,每逢耶誕,總是要往裕琅兄處寄一張賀卡,但是從未收到回覆。我一直以為是寫錯的門牌,或是他事忙無暇覆信,直到很多年以後才知道,原來裕琅兄就在這年,因心臟病突發,與世長辭。而今想來,仍是不勝唏噓。
在海洋大學的年月裡,我教的是電機,而裕琅兄教的是工程數學與流體力學。他在自己的學科領域是相當專精的。裕琅兄著述頗豐,記得當時大學教學課本【工程數學】一書,便是裕琅兄所著。那時海洋大學簡任一級的教授不多,裕琅兄便是其中之一。
聽過裕琅兄上課的學生,俱說石老師授課深入淺出,言簡意賅。簡單之處不虛耗時間,放手讓學生自行揣摩。而對重要關鍵處則特別著力,詳細的講解闡述。所以學生皆愛聽他的課,獲益亦豐。
我與裕琅兄在海洋大學任教的後幾年,我們的兒女都已陸續去了美國,或讀書,或工作。我們的太太為照顧孩子,也先後去了美國。所以我們都成了太空人。逢到假日或週末,我們常相邀約一起去吃館子。那時我們兩家的家居附近,都有不少小吃館,東西都很精美。記得當年常在一起相聚的同學友好還有劉隆焜、劉誼金、蔣昌倬、王士遠等兄。現今二位劉兄也在美國,蔣王二兄則仍在台灣。年輕時的同學,又是多年的熟知,聚在一起時,總也離不開批評時政,臧否人物,直言痛陳,毫無顧忌,有時還會爭得面紅耳赤。而裕琅兄總是微笑而聆聽,但一旦發言,總是歸納各方的道理,語驚四座,使人信服,就如他授課時的風格一樣。
裕琅兄雖然為人導師,執教有年。但內心極為開朗平和,有時還尚帶點童心未泯的特質。記得有一次,我們同往一位住在學校附近的老師家中小聚,回校舍去時已晚,大門的工友已入睡。因不忍敲門叫醒工友,裕琅兄竟帶頭如頑童般地摸黑到圍牆下,翻牆而入。殊料他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掉落到了牆裡。幸好牆下是鬆土軟草,所以裕琅兄還是毫髮無損。第二天我們與其他同仁談及此事,大家引為一笑。
裕琅兄離開我們已經十五年了。他生前治家與治學一樣嚴謹,裕琅兄夫婦對自己克勤克儉,教育子女則要她們努力工作,回饋社會。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對社會,對世人多作奉獻。而今他的兒女們,不負父親的期望,以極高的熱忱,奉獻與服務灣區的長輩們。裕琅兄在天之靈,定是很感寬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