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先生居住的公寓裏有四十戶俄羅斯人(其中幾位是波蘭、羅馬尼亞人,都會講俄語),三十多戶中國人。多年前,我們剛遷入公寓時,也許因過去的背景都屬「社會主義」窮國的緣故吧,好象很自然的彼此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親切感,沒有誰顯得居高臨下的傲慢。天天進出碰面,彼此都會點頭微笑或高叫一聲「Hi, How are you!」任居委會主任的邁可(Macle [sic, Mike?]),對我們也是友好、關心的。所以我們很快就感受到已融入了公寓大家庭的溫暖。
我和先生常常在傍晚時到花園散步或慢跑,沒想到眾多的俄羅斯人也喜歡在花園聊天,經常三、五成群地談得哈哈大笑,有時還邀我們一道唱過去蘇聯時期的歌曲,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紅莓花兒》等。俄語和中文的二重唱歌聲,頓時增添了沉靜夜空的熱鬧氣氛。俄羅斯人多數身材都較高大挺拔,胸腔共鳴一流,唱起歌來聲音洪亮、悅耳。其中有位女士,英文名及年齡都和我相同,其丈夫手風琴拉得特棒。記得在慶祝「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紀念日那天,主持人特邀我們一些「中國朋友」和他們一齊高唱《喀秋沙》、《小路》,就是由他拉手風琴伴奏的。歌聲、琴聲震盪在整個大廳,讓我們回憶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蘇同盟抗敵的難忘歲月。大家心情都分外激動,完全沒有政治家、政客們的任何隔閡或偏見。
過中國新年(春節)時,來自大陸、臺灣、香港、越南的中國人也開「Party」慶賀,俄羅斯人都會熱情參加,並觀看我們表演。對中國的歌舞、太極拳、劍舞及中式糕點也是讚不絕口。
我們彼此相處時間長了,交談的次數多了,說話也就更自由、開放、隨便了。有一天,幾位大腹便便的俄羅斯女士在花園圍著我問:「為什麼你們中國婦女都不會很胖?你們平時吃什麼?做甚麼運動?……」我說:「我就是比較胖的一個呀,來美十幾年,體重也多了十幾磅!」她們齊聲說:「啊,不、不、不,比起我們差太遠了!」當我一一作了回答後,竟有人跟著我做起了彎腰、踢腿、下蹲的動作來。
從五十年代走過來的人,受過去蘇聯電影的影響,對列寧、史達林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直到後來批判史達林「個人崇拜」的錯誤,觀念才有了變化,沒想到和俄羅斯人閒談起來時,竟有人說:「我喜歡彼得大帝、史達林、羅斯福、毛澤東!」我很驚詫,難道他對史達林、毛澤東「左」的暴政沒有一點反感?仔細一看,說這話的人還真像俄羅斯前總統葉爾欽先生哩。以後見到他我也以開玩笑的方式叫「葉爾欽總統,您好!」他也風趣地、略彎彎腰、裝模作樣地對我說:「請問女士,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我們真感謝美國這樣多元化的國家,能讓各種不同族裔、不同政治背景和信仰的人,在異國他鄉和平融恰、無拘無束地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