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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兩國看病比較

在大陸的時候,我是很不願意到醫院同醫生打交道的。一進入醫院,首先進入眼簾的,就是許多病人在大門內一個大房間裏一邊打吊針一邊呻吟。這一景象讓我十分不愉快。接著是排長隊掛號,等候護士叫到我的號時進入醫生看病的房間。由於病人太多,醫生看病的精力有限,往往病人尚未陳述完病情,醫生就已經開好了處方。而後是排長隊繳費和領藥,最後是精疲力竭地回家。

大概是大陸的醫生太少而病人太多的緣故,因而做醫生開處方的門檻很低;特別是學校、工廠的醫院或醫務室的醫生,衹要是衛生學校醫療中專畢業的,都可以開處方。這些醫生的水準實在不敢恭維。我的岳母,一天視力突然下降並且眼睛發紅,單位醫務室的醫生認爲是眼睛發炎,開了眼藥水給她治療,但沒有效果。我和妻子不得不把她送到省人民醫院的眼科就診,省人民醫院的醫生檢查後確定是青光眼急性發作,用降眼壓的藥給她降眼壓,很快見效了。因此,包括我在內的一般人都喜歡到所謂三甲醫院掛名醫和專家的號。大陸所謂專家的門檻也較低,有副教授以上職稱的都算專家。

由於掛名醫和專家號的病人太多,往往需要半夜就去醫院排隊掛號,令病人及其家人不勝其苦。應運而生的是幾乎所有的三甲醫院都出現了許多專門倒賣名醫和專家號的「專業戶」。他們早早到醫院排隊,把幾乎所有的專家號全拿走,人們不得不多花幾百元從他們手裏買到專家號。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後期的一天,妻子在洗澡的時候突然發現左邊乳房有腫塊。我立即陪她到省人民醫院檢查,醫生初步判斷是腫瘤,要她立刻住院切片活檢。但住院部卻說沒有床位,要她回家等候有床位的通知。在等通知期間,我又陪她到幾家醫院門診,有說是小葉增生的,有說是腫瘤的,莫衷一是。最後一家中醫院的老專家讓她服幾包中藥試試,她同意了。服了幾個月的中藥後,乳房中的腫塊沒有了,連她大腿上原有的一個粉瘤也沒有了。我們很高興。但由於沒有活檢,我們至今不知道她乳房中的腫塊究竟是什麽。

也是上個世紀的一年,我突然覺得胸部左側疼痛,妻子擔心是心臟病發作,陪我到一家三甲醫院門診。好不容易從倒賣專家號的「專業戶」那裏買到一個專家號,專家檢查後要我馬上住院,我打算回家做些準備明天再來住,專家不同意,擔心我當晚猝死,一定得馬上住院。

住院後經過反復檢查,又自費照了彩色 B 超,折騰了兩天,除了發現血壓較高、心律不齊這些多年的老毛病之外,沒有查出任何必須住院的疾病。這時胸部的疼痛也不治而癒,醫生終於同意我出院了。我至今也不知那天胸部的疼痛究竟是什麽毛病。

在美國定居後,到醫院看病比在大陸輕鬆、愉快多了。

在美國,不是醫學博士並有一定臨床經驗的,是不能開診所行醫的。這是美國和大陸的第一個不同。這一不同保證了一般美國醫生的水準大大超過大陸醫生。

美國和大陸的另一個不同的是有「家庭醫生」和「專科醫生」的區分。家庭醫生是全科醫生,什麽病都看,衹有在家庭醫生處理不了時才把患者介紹給專科醫生。由於美國的人口比大陸少許多,而且除急診外看病都需要預約,因而醫生一天接待的病人比大陸的醫生少多了,所以他們看病一般都比較認真和仔細。根據我的經驗,美國醫生的缺點是看病主要依靠醫療設備的檢查,而不太重視病人的口述。而且由於一天看的病人遠不如大陸醫生的多,因而臨床經驗可能不如大陸醫生。

在美國,除突發病外,常常是醫生找病人而不是病人找醫生。這是美國和大陸又一個不同。衹要患者看過一次病,護士就記住了你;隔上一段時間,護士就會打電話給你,督促你去看病。大陸醫院一般都是病人找醫生,哪有醫生找病人的事。

美國和大陸還有一個不同,就是急診和需要住院的病人是先看病還是先繳費的問題。美國一般是先看病而後繳費,繳不起費的患者還可以申請減免醫療費。兒子的一位同事的父母來美國探親,其父不幸心臟病發作,送到醫院治療後出院。大家知道美國的醫療費是世界上最高的,兒子的這位同事負擔不起,向醫院申請減免,經調查後醫院居然對他的醫療費全免。而大陸一般是先繳費後看病。妻子的一位同事原需要住院,沒帶夠錢,醫院硬是要他回家籌夠錢才給他辦理住院手續。我們經常看到一些病人躺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呻吟,等候家人回家籌夠錢以便就診。

下面講幾個我同妻子在美國看病的例子。

在大陸的時候,我發現右眼皮左側有一顆比綠豆小一點的脂肪瘤,不知是怎麽回事。到美國後醫生說這是血脂高的典型表現,他開了些降脂藥給我服。服了一段時間後,脂肪瘤逐漸變小,最後沒有了。血液中的膽固醇和三油甘脂也在正常值之內。但醫生仍要我繼續服降血脂的藥,他指著超聲波的錄影對我說:「你血液中的膽固醇和三油甘脂雖然正常了,但血管壁上還堆積著許多的斑塊,必須繼續服藥清除才行。」我很奇怪,我在大陸看了那麽多次的病,包括那次住院檢查,醫生都沒有發現我眼皮上的脂肪瘤是由於血脂高的問題。而在美國,第一次看心臟科醫生就被醫生發現了。可見美國醫生看病的認真和仔細。

妻子在大陸的時候就發現視力下降。到美國後,一次坐飛機從外地回家。飛機降落快落地時,我已看到汽車在公路上行駛,但她卻什麽也看不見。我陪她去看眼科醫生。醫生檢查後告訴她,她的雙眼有比較嚴重的白內障,必須動手術清除。醫生還告訴我們,如今清除白內障,不必等到它老化到患者失明時才剝離。衹要白內障開始妨礙視力,就可以通過鐳射把白內障粉碎,並讓它乳化後吸出。

在醫生的安排下,我陪同她到一家醫院做白內障的清除手術。手術結束後護士問我們如何回家,我們回答「坐公共汽車」。護士說:「不行,公共汽車顛簸大,不利於剛做過白內障清除的眼睛;而且出現意外,公共汽車是不會把你們送回醫院的。」她要我們乘計程車回家,說著就幫我們叫計程車,並幫我們填了份表。不一會,計程車就把我們送回家了。我們要付錢,但司機不收,說是醫院已經付費了,衹要我們在張紙上簽個名就行了。

我們當然知道車費不是醫院付的,是妻子的醫療保險付的;但醫院這種人性化的服務,依然讓我們感動不已。

我想,要是在大陸,做完手術醫院就完成了任務,哪管你如何回家!

妻子在 2016 年 9 月初,突然尿了好幾天的血,家庭醫生介紹她去看泌尿科專科醫生。11 月,專科醫生確診她得了膀胱癌,建議手術切除,而後化療。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妻子終於在 2017 年 1 月 17 日做了膀胱癌的切除手術。一個星期後醫生告訴我們,如果給膀胱癌分期,共有四期,妻子屬第二期。他形象的說,膀胱好比西瓜,癌細胞只存在西瓜的紅瓤中屬第一期,發展到白瓤屬第二期,已經穿出西瓜皮是第三期,第四期就是癌細胞已四處擴散了。妻子膀胱中的癌細胞,主要在紅瓤和白瓤之中。

手術後六周,妻子開始化療,每週一次,一共做了六次。膀胱癌的化療方法也不同於其他癌症的化療。其他癌症的化療一般是用點滴的方法把藥水慢慢注射到血液中,而妻子的化療則是把藥水直接注射到膀胱中,而後讓妻子身體朝上、朝左、朝右、朝下各十五分鐘。並重複一次。化療的當天和第二天妻子除感覺很累和沒有食欲之外,沒有其他諸如醫生擔心的發燒、尿血、嘔吐、拉稀等反應。

化療結束後不久醫生給她做了一次膀胱鏡檢查。檢查後告訴我們,手術的傷口已經結痂,其他部分平滑,未見異常,並約定此後每三個月再次檢查。2018 年 6 月的例行檢查中,醫生發現她癌腫塊原來的地方旁有一個紅色的小腫塊,建議再次切除活檢。活檢的結果沒有發現癌細胞。

2019 年 3 月複查時,醫生又發現她原來癌腫塊附近有一些紅絲線,活檢後證明是癌症復發,建議再次化療。同樣是每週一次,共做六次。

5 月 8 日,妻子做了第一次化療。這次化療不同於上一輪化療。上一輪化療是把藥物注射到膀胱中,讓藥物殺死癌細胞。但藥物在殺死癌細胞的同時,也殺死不少的正常的細胞,從而對患者的傷害較大。而這次化療卻是把一種活性細菌注射到膀胱中,使患者的免疫力突然爆發,從而消滅癌細胞。這種化療不會殺死許多正常的細胞,從而對患者的傷害較小。我想,這種非傳統的化療大概是這兩年才出現並用於臨床的吧。

今年(2020 年)7 月 6 日妻子又做了一次複查,一切正常,約定 10 月 22 日再次複查。

妻子罹患癌症和治療癌症的時間已有三年多,現在還很難推斷她的病是否能治好。我當然希望她能繼續活五年以上,但確實不知道她究竟還能撐多久。醫生對她卻相當樂觀,她自己也很有信心。這就給了我她的癌症是能夠治好的希望。

不少人認爲,大陸醫院的許多弊病是因爲人口太多、病人太多而醫院太少、醫生太少造成的。這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但是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