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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離家老大回

近一甲子(自一九四八年十二月起)未返家鄉,再踏上故土,也僅能在先父墓前祭拜。滄海桑田,感慨萬千(在中共建國初期,先父母尚以開明地主身份,赴江蘇鎮江先兄嫂處依親過活,時居香港三哥嫂賢伉儷也時有接濟,故生活倒也舒適。及至文化大革命時,先母已謝世,先父被遣送回鄉,不堪鬥爭凌虐,僅月餘就投塘自盡)。自前年由旅居加拿大之仲豪賢侄偕同妻女,率先返鄉作尋根之旅後,使我也興起了還鄉之念。

去年長子仲凱應上海人民醫院之邀,在上海浦東濱江酒店舉行的國際整形外科研討會上發表論文,時間是四月十七至二十一日。順便也與杭州浙江大學附屬醫院兒童牙科與整形外科研討學術交流及合作事宜。我認為機會難得,故與豪侄聯絡後,請他安排行程及交通工具。

凱兒於四月七日,即自喬治亞州來到灣區。次日,我倆即搭機飛上海,於九日下午五時許抵達浦東國際機場。當天由豪侄偕同侄子永立(他倆已先行自加拿大到達上海)安排專車,準時來機場等候我倆。隨即趨車杭州,入住事前已請君輔兄代為訂妥近內西湖邊之新新酒店。

因時差關係,次日晨三時即醒,待至五時,沿湖邊散步,已見有晨運者及在清掃街道的衛生隊員,公車也已開始行駛。我倆經斷橋、平湖秋月、樓外樓、柳浪聞鶯,繞孤山回酒店早餐。剛好君輔兄已派車來接我等至附屬醫院,先參觀小兒牙科,爾後凱兒又在小兒整形外科作學術講演,並討論近一小時,同時也參觀病房。凱兒有感醫院之待遇似嫌低,但醫生克盡醫職,其精神可嘉。下午趨車至浙江大學新校區,凱兒由許醫師陪同去拜訪浙大領導。我等則由兩位醫師陪同,在校區參觀。真所謂天湛藍、草碧綠、水清澈,教學大樓暨圖書總館皆美侖美奐也。至三時許,再由許醫師等陪同遊岳王墓,並坐船遊湖,經三潭印月到對岸上岸,再遊覽花港觀魚及南屏晚鐘等處。晚間還盛宴款待,盛情可感。惜我等已應自加州洛杉磯到杭州會合之侄兒仲烽、侄女柏齡、湛應賢伉儷之約,故僅仲凱一人應邀參加。

十一日晨,我等四人仍沿湖邊晨運。早餐畢,已見家鄉親戚派車來接我們,與另批侄兒女等一行七人直奔諸暨故鄉。近九時啟程,十一時許即到達距家鄉上檀溪僅五華里之阮家埠(現稱阮市鎮),已看不到絲毫兒時景象。轉瞬間即到達了久違的家鄉,與我日思月想的故居。近鄉情怯,似有隔世之感。與素未晤面的外甥,外甥女們見了面(彼等已掃榻以待),稍作休息即午膳。飯後親朋來訪,除少數人還依稀認識,大部分均未晤過面。真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之感。

承外甥、外甥女們妥為安排,下午三時,攜帶香燭、紙紮,偕同族人、親朋前往後山先父墓前,剎那神情激動,眼淚奪眶而出,匍匐上前跪拜之際,竟嚎啕大哭,不能自已。在親朋攙扶下起身,只好跪坐地上。在後輩們行禮如儀後,放大小爆竹,燒紙屋聊表心意也。此時也憶起小兒仲毅因事不能參加,要我包一墳土帶返,即囑仲凱選土置一瓶中,同時也至先姐、姐夫墓前及已故族人親友墳前憑弔致意。

為使晚輩們,對故鄉環境能有初步的認識,且來一趟大陸不易;故我雖已八秩之年,仍於下午四時許,帶領同行七人,並由親朋陪同,至附近名勝探訪。其一是據傳為南宋康王曾隱居過的安隱禪寺。雖村人告之現已無此寺,但仍前往一探究竟,僅見原寺斷柱數根而已。再往西山頭及包村等地。包村村民在清代時,曾抵抗長毛(即太平天國)很長一段時間,致民間傳說太平軍還放出「寧可失南京,定要取包村」之說。清廷平太平天國後,曾在包村建牌坊紀念,並將死亡之軍民遺骸收集,置入石板砌成之五大墓穴內。兒時記得每年清明,附近村民多前往拜祭;但也於文化大革命時,被破壞殆盡,僅存當時鬥爭時所興建之「司令台」一座,令人唏噓不已。遂於夜幕低垂時,返回檀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