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生白髮,故國見青山,
曉月過殘壘,繁星宿故關。
–唐.司空曙
今夜,月尚未央,四野飄風,我站在青海高原上,海拔九千呎,遠離塵世,遠離煩囂,在萬籟之上,霓虹之上。
一輪明月當空,月出天山,月掛祁連,月映江南,月落加州,月照台灣。
這裡曾是古戰場。「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側耳傾聽,猶聞車轔馬嘯聲自杜甫的詩中來。古代的征人舉頭但見皓月當空,俯首卻是沙似雪、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這就是無辜的青海,華冑的苦難。
依舊是秦時明月,依舊是漢時關,如今已無萬里征人出玉關,也不再愁胡馬度陰山;但卻見現代商旅行色匆匆絡繹於途,如此風塵僕僕為了什麼?「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難道真的「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風,吹夢成今古」?
「依舊是月明時,依舊是空山靜夜」。在江南,是否依舊「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是否依舊「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是否依舊「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依舊是「煙籠寒水月籠沙」?依舊是「二十四橋明月夜」?依舊盼望「山寺月中尋桂子」?依舊坐看「月落烏啼霜滿天」?依舊有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在咸陽古道上,是否依舊「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灞陵傷別」?「滿地霜華濃似雪,人語西風,瘦馬嘶殘月,一曲陽關未徹,車聲漸共歌聲咽。」「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今夜,就這般地孤燈聞楚角,坐看明月下章台,獨在異鄉為異客。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一生總為異鄉人,不知何處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