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海洋多麼美麗,多麼激動人的心情,……,可是你對我說再見,永遠離開你的愛人,……」。哼著這首大學時代的歌曲《歸蘇蓮托》,我前去「初訪蘇蓮托」。然而,初訪之路,卻頗具坎坷。
被告知鐵路臨時故障,列車將會中途停車,巴士擺渡到下一站,然後繼續搭乘列車,我們卻不以為然。
出了小火車站,本以為巴士門口恭候,一眼望去,什麼都沒有。慌忙中連問幾人,才勉強弄懂,巴士在前方。坑坑窪窪邊道上,我們吃力地拉著重行李,好不容易找到了站牌。
一個小時後,蝸牛般的巴士,東彎西繞,終於爬到了另一小城市。司機操著聽不太懂的英文,好像說是不遠處就是火車站。不明白為何不送到地方,我們跟著人群,稀裡糊塗前行。突然,我本就損壞的箱子輪基,在顛簸的邊道上徹底破裂。眨眼間,人群已遠。艱難地詢問,費力地尋找,我拖著瘸腿行李箱,來到一個有軌車站。
左等不見,右等不來,再一細問,錯了!趕緊奔向另一地方,期間,想打的士或者 Uber,無奈根本沒有!按照路人指示,我們艱難地爬著坡,中間停下喘口氣。這時我突然注意到,導航中,火車站卻在另一個方向!頓時,我渾身一涼,南轅北轍,難道,他們故意誤導?那不勒斯的不愉快,還歷歷在目。離天黑只有個把小時,我不禁有些緊張。
問了一個小夥,他指的方向既非我們目前的,亦不同於導航!我完全懵了,怎麼辦?走了幾步,再問另一小夥,卻和前面小夥一致。可是,導航會錯麼?我緊張地判斷著,一旦再次失誤,又要消耗大量體力,而最可怕的,是錯過最後一班車。冷靜片刻,我感覺,應該相信這倆年輕人。果然,二十分鐘後,氣喘吁吁的我們,終於看見了火車站。
破舊列車,穿山越嶺,我的心情放鬆下來,可是大腦還在糾結,為何導航會出錯呢?
傍晚前,我們到達蘇蓮托,一個濱海小城。一個廣場,幾條街道,簡明而齊整,比起古老的羅馬和那不勒斯,嶄新和清潔了許多。我一眼望見,街道兩旁,如歌中所唱,到處「長滿黃金般的蜜柑」,碩大飽滿。細觀,果實均處高枝,哈,這低處的,全被順手牽羊了?我想像著,那甘美的滋味。
終於有一次,一個紅橙橙的大柑橘瓜熟蒂落。我倍感幸運,急不可耐地撿起剝開,迫不及待地吞食,表情卻一下定格。酸澀無比!我不禁一口吐將出來,隨即哈哈大笑,彷彿看見,每個遊客的第一次,那種表情。
蘇蓮托,正如那歌中味道,有甜蜜,卻有苦澀。
乘坐大巴不到半小時,就來到了蘇蓮托半島南岸——阿瑪菲海岸。未及仔細眺望和欣賞,即被眼前情景嚇暈——我們正行駛在懸崖峭壁邊緣!右邊一尺之外,是百丈深淵,護欄矮小,形同虛設。道路十分狹窄,很多地方錯車時,和對方擦鏡而過。而更為可怕的是,司機把大巴當作小車一輛,在曲曲彎彎的羊腸細道上,靈活轉彎,飛速行駛。曾經耳聞,阿瑪菲海岸公路頗似美國加州一號;今日目睹,開過一號公路的我,感覺不在一個量級。我冷汗直冒,莫敢斜視,唯有心中不斷祈禱:司機走神,車輛故障,那都是極小的概率,極小的!
有的房屋,竟然就建在路邊偶爾多出來的空地上,絕壁邊,多在拐彎處。我在想,假如某一次,司機轉彎不及,錯車不利,或者某一天暴雨引起滑坡,甚至不遠處維蘇威火山爆發引發地震,此處何以高枕無憂?誰說的義大利人怕死!
幾十分鐘好似幾小時,終於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波西塔諾。一座依山面海的小城,精緻且多彩的小樓,狹隘而蜿蜒的街道,典型的歐洲風味。我已然忘卻剛才心跳腿軟的時刻。一月小城,車少人稀,優雅寧靜,濤近鷗遠,細雨輕風,文若閨秀;七月勝地,應是熙熙攘攘,笑語歡歌,星月燈火,海浪陽光,燦如明星。
期待有一次,在這阿瑪菲海岸逗留一個夏天。
有那麼一段音樂,從大學時代,就時常迴旋在我的耳畔,直至今天,我還是常常不知不覺地哼起。流暢的旋律,歡快的節奏,你能感到,那應是一首世界名曲。老友一般,伴隨了大半生,可是,我卻不知道它的名字,以及內容。
不知為何,我總是對海島有種興奮,是大海之壯麗,或是小島的神秘?反正,既來蘇蓮托,則不能錯過對面的小島 —— 卡布里。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呀!谷歌/百度一下,咦,居然還有一首歌曲以此命名!我一聽不要緊,頓時目瞪口呆。這音樂,不正是那首縈繞耳畔幾十年的名曲嗎!一瞬間,各種驚嘆詞句,「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湧入腦海。
雙體渡輪乘風破浪,我佇立船頭,浪尖濤谷,劇烈顛簸。凝望碧藍翻滾的地中海,翠綠峭麗的卡布里山崖,我的心裡,卻還是那段音樂。那是一首回憶美好時光的歌曲,歡快明朗,節奏鮮明,常常用作舞曲快四步。好像兒歌,天真爛漫,又似戀曲,激情蕩漾。而我,卻總是被帶回到那毛頭小夥青澀懵懂的大學時代。暢想於宿舍裡七嘴八舌,瞌睡在課堂內枯燥無味,心動於餐廳中春花遍野,迷失在舞場上五光十色。
我感嘆神奇。卡布里島,是因為我對這首老曲眷戀不舍,冥冥之中而被導引至此?還是因為此地與我有不解之緣,這段音樂才會夢縈魂牽?突然間,我似乎明白了,不是「重歸蘇蓮托」,而是「重歸卡布里」—— 老友或故里一般的卡布里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