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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

在奧克蘭市的美麗湖畔散步,偶然瞥見那玉蘭樹梢的鳥窩,引發出我一段有趣的童年回憶。我大約從十歲左右開始,就對鳥窩產生了興趣。那時,正值抗日戰爭時期的一九四三年,我們舉家從湖南長沙逃難到了湘西的阮陵,住在一個十分貧窮的太常村鄉下。雖然這鄉下很窮困,但卻有著原始美麗的自然風光。一條清澈的沅水,自西往東從村前流過,村民去河邊擔水或是村婦去河邊洗衣,都從河邊這用麻石鋪成的碼頭一級級上上下下。夏天,村子裏到處都是綠樹成蔭,春天裡四處繁花,秋天則滿樹碩果。一年到頭,樹叢中成群結隊的大小鳥群就更不用說了,真可稱之為鳥語花香之地。就是在這環境中,我注意到了樹上的鳥窩。也不知為什麼,一見鳥窩,我總設法爬上去看個究竟,裏面有多大呀?用什麼材料搭起來的呀?等等,都是我「考察」的內容。我爬過的樹有多少和察看過的窩又有多少,早已記不清了。但是,有兩次經歷,卻讓我至今不能忘懷。

記得有一年四月份的一個晴天,我爬到高高的樹上去看一個白鷺鳥窩。在那搖搖晃晃的樹梢上,我近距離地見到了三隻剛剛出生的白鷺寶寶,正安祥地睡在窩中。當牠們被我驚醒之時,個個都伸長脖子張開嘴,還以為是牠們的爸媽覓食回來了哩。我用手輕輕撫摸牠們,牠們一點也不知陌生和害怕。此時,白鷺爸媽從遠處飛回來了,見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門,一改往日的平和,顯得十分緊張。開始是在我頭頂飛來飛去,喳喳地大聲叫著,好似向我提出抗議一樣。直到牠們明白我沒有敵意,才靜靜地站在稍遠的枝幹上等待我離去。之後,我慢慢退下去,白鷺爸媽便飛近寶寶,就從自己口中嘔出一些魚蝦之類的食物喂給小白鷺,小白鷺爭著吃個不停。頓時,一種家庭溫馨之情,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想,世間萬物原來都有相通之情呵…。白鷺確是一種非常可愛的水鳥,全身披著潔白如雪的羽毛,猶如一位高貴的白雪公主。中國歷代文人墨客也多有對白鷺作出描繪,唐代詩聖杜甫曾有過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的詩句;近代詩人郭沫若將白鷺比作「一首詩」,「一首韻在骨子裏的散文詩」。 由此我覺得,能親臨白鷺鳥窩,見證這一首詩的韻味,目睹白鷺家庭生活的一幕,也算是幸會幸會了。這是在我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一次爬鳥窩經歷。

另一次使我忘不了的上樹經歷,是去「拜訪」一個喜鵲窩。在我看來,喜鵲窩是鳥窩中之首席大王。它的結構嚴謹,外形漂亮,建在高高結實的枝椏上,就好像鳥兒王國的宮殿一般 。那時,好奇心驅使我爬到了這個喜鵲窩前。此窩,完全由一根一根粗細略同的短樹枝搭建而成。在窩的中部,有個供牠們出入的圓洞,可算是這個家的大門吧。奇怪的是,這門的朝向是對正南,這與當地人家門朝南的習俗一樣。更叫人開眼界的是,在這個窩中上端,還有一根較粗的「房樑」,「房樑」正中,掛著一條約三寸長的紅布條。這與當地人為圖吉利,在屋樑上掛紅布的習俗又是一模一樣!這是出於偶合嗎?這些不可思議的現象,在我記憶中保留了幾十年,真是一段浪漫而有趣的回憶呵!

我移民美國後,在北加州一個鄉村的大樹上,又看見了一個喜鵲窩(圖)。遠遠望去,與我兒時所見的喜鵲窩沒有兩樣,這又把我的思緒帶回到了童年。於是,我立即把它攝入鏡頭,並配上幾句感言以玆紀念。

枝椏上的這個窩,是一對鳥夫婦的辛勞傑作。
圖紙就在牠倆心裏,材料取自大地上的角落。
鳥寶寶在這裏漸慚長大,
鳥媽媽站在窩邊教小鳥學習生活。
當小鳥離巢高飛在藍天時,記憶中的故鄉呵,
永遠離不開這個溫暖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