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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憶

每當憶及當年自大陸撤退到台灣及過往數十年間的艱苦奮鬥,總不禁使我感慨萬千,淚流滿襟。

民國三十八年,自廣州,經汕頭,再到海南島。因為外子服役於鐵道兵團的關係,很幸運地,我們上了一艘貨船。船上塞滿了撤退的部隊及少數的老百姓,每一吋空間都擠滿了人。

這艘船由於缺乏錢買燃料及淡水,在海上滯留了三個月,無法繼續航行,更不用說靠岸了。船上的部隊,在倉促逃難時,哪有人會帶大筆的錢。但是,凡事都需要錢,燃料、食物、淡水、……若沒有錢,什麼都拿不到。在海上三個月,為了生存,士兵只好搶奪船上服務人員的剩菜飯。除了缺乏食物,士兵還得忍受同船另一個廣西部隊的兇殘欺凌,甚至還發生了士兵被拋入海中的慘劇。在逃難時,人性的黑暗面顯露無遺。

在物資缺乏之際,兵團裡某些高階人員竟還在船上賭博。外子也是其中之一。等他把錢輸光,竟向我要錢。我告訴他我們沒有錢,他竟把我以前給他的金戒子丟到海裡,口中還說:「買什麼金子?」當時我真是無語問蒼天,欲哭無淚。

三個月後到達台灣,當時還沒有眷糧,若要買糧食還需要有戶口。那時的軍人是不可以報戶口的,為了要餵養一家大小,不得已,外子只好報戶口。沒多久,被兵團的同仁檢舉,隨即外子被扣上通敵之嫌,撤職查辦。沒想到剛到台灣,就丟了工作,生活頓時沒有著落。兵團裡一些好心的阿兵哥為我們一家三口釘製了一間四平方公尺的活動小木屋,趁著夜間,他們幫我們把小木屋搬到小南門的警察電訊修護所外牆的人行道上,以便日後做個小生意。沒想到,第二天警察隨即來取締,我在情急之際,只好哭鬧下跪請警察先生網開一面。終於獲得他們的同情,讓我們一家三口待在這囗小木屋裡。

日後,我把辛苦積蓄的三兩金子,拿來做雜貨小買賣,維持生計,勉強過日。木屋內,既沒有水,也沒有廁所,有需要時,都得向鄰近的街坊借用。如今回想起來,尚能憶及當時的艱苦。

有一天,我在木屋前洗衣服,三歲的兒子在一旁挖泥巴玩,竟挖出一隻金戒子,其式樣及重量竟與兩年前外子在船上拋入海中的金戒子完全吻合,不差分毫。這真是上帝賜給我的奇蹟,祂一直在照顧我們,不論我們的境遇如何,也不管我們在那裡。

近幾年來美國經濟衰退,就業市場萎縮,有多少人失去工作,為生活所困,這使我想起五十五年前的艱苦生活與今日退休生活的悠閒,竟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