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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和腎

前幾天我去洗牙,牙醫一邊給我洗牙、一邊讚揚我的牙齒保護得好,像我這樣八十多歲的老人還有一口原裝牙齒的人不多,要我寫篇文章介紹介紹保養牙齒的經驗。

我的牙好主要是得益於我的母親,是先天性的,是別人無法效法的。她老人家的牙很好,懷孕的時候又不斷喝骨頭湯補鈣,因而我們幾個兄弟姊妹的牙都不錯。而我的牙又在兄弟姊妹中特好。

坦白地說,長期以來,特別是在國內的時候,我是不太重視保護牙齒的。常常用牙齒咬諸如核桃之類的硬物,以致有幾顆牙裂開,不得不戴上牙套。我第一次洗牙是在定居美國以後,當時我已年過七十。牙科醫生給我講了許多保護牙齒的知識和道理,我這才開始重視牙齒的保健。

但細想起來,我還真的有些護牙的「經驗」值得介紹。我的牙好似乎同我的一些「嗜好」有關。「嗜好」之一是我從小就喜歡啃骨頭,凡是能咬碎的骨頭我都咬碎咽下肚子。這就給我補充了鈣。二是我喜歡曬太陽,每天有事無事都會曬一陣子,老年無事可做,加之加州聖荷西的太陽即使在夏天也不怎麼辣,因此我更是天天曬過個把鐘頭。這就給我補充了維生素 D。三是我喜歡喝綠茶,據說綠茶有固齒的作用。

我沒有抽煙酗酒的「嗜好」。開始是由於貧窮,長期幾十元人民幣一月的工資,連養家糊口都不夠,哪有閒錢買煙酒!後來漸漸養成了習慣,習慣又變成自然。不抽煙、酗酒不僅對我的牙齒有好處,也有益於我身體其他部位的健康。歷來人們不是認為煙傷肺、酒傷肝嗎。

這幾點「經驗」的好處過去我並不知道,是後來逐漸知道的,過去這樣做和不這樣做只是「嗜好」而已,算是「歪打正著」吧。

牙好骨頭自然也好。前些日子去銀行取錢,由於走得太急太快,又沒注意台階,結果摔了一跤,左腳的膝蓋摔腫了,幾個月後的今天,還有一個疤痕留在膝蓋上,但沒有傷及骨頭。兩個年青人把我拽起來以後,休息片刻,我就繼續走進銀行取錢了。妻子的骨頭遠不如我,她跌跤後一定骨折。近年來她兩次骨折,醫生每半年給她注射一次防止骨密度繼續下降的針。

牙好有許多好處。首先是能品嚐許多牙不好的人無法品嚐的美食。我的妻子的牙不如我,我能吃的紅燒排骨她就沒法吃,曬乾的煮花生米或油炸花生米也是如此。其次是牙好有利於保護消化系統。由於食物嚼得碎,容易消化,因而我的腸胃很好。幾十年來幾乎都是每天一次大便,而且定時甚至定量,很少便秘或拉稀。妻子的腸胃也不如我,她經常便秘,而且稍微吃快一點就會嘔吐。三是牙好有助於長壽。許多人都這麼說,我希望真是如此。我的母親在中國那麼惡劣的環境中竟活了九十一歲,我不知道是否與她的牙好有關係。

我的父親懂一點中醫,經常同他的朋友講「腎主骨」的道理。我聽不懂老人家講的那套理論,但我明白了一點,就是牙齒好和骨頭堅實的人腎一定好。中醫把沒有什麼性慾和夜尿頻繁稱作「腎虛」。按照這些觀點,我的腎無疑是相當好的。我至今夜裡基本不用起來撒尿,這麼老了還有性慾,似乎是腎好的證明。

到美國之後,醫生卻發現我的腎有較大的問題,根據就是肌酸酐值太高,達 200 左右。但用超聲波檢查,除了發現我的右腎比左腎小一點之外,其他沒有什麼異常。醫生開始認為肌酸酐值高與我經常痛風和服止痛藥有關,就開了一些降低尿酸的藥讓我服以控制痛風。果然有效果。近年來我的痛風沒有發作,因而也不用服止痛藥。但肌酸酐值依然居高不下,反覆驗血都是如此。腎科醫生告訴我,我的病屬於腎衰竭。按照我的年齡,腎功能應當在正常人的 60% 以上,而我只有 33%。他說,如果腎功能繼續往下降,我將面臨洗腎的危險。醫生還告訴我,腎衰竭這個病不好治,目前還沒有什麼藥物能控制它,只能用飲食調節來防止繼續惡化。

為什麼在中國中醫說我的「腎好」而在美國西醫卻認為我的腎「有問題」呢?是否與我不服美國水土有關,就像我在國內從來沒有什麼花粉過敏,而到美國後卻年年患此病一樣?

趁一次回國的機會,我特地拜訪了一位中西醫兼通的朋友,把我的問題告訴他。他說:中醫和西醫對腎是什麼沒有分歧,都是指腰的兩旁一邊一個俗稱「腰子」的器官,但對它的功能的看法卻完全不同。西醫認為腎的作用就是泌尿,也就是把血液中的廢物過濾出來變成尿液排出體外。而中醫認為腎的主要功能是「藏精」,即把人最寶貴的「精」封藏起來。黃帝內經寫道,腎藏精,主水,主骨,主納氣,它是陰陽之根本,在體合骨,開竅於二耳和二陰,其體在發,在志為恐,在液為唾,五行屬水。可見腎的功能很多:人是否能生兒育女,發育生長是否正常,精力是否旺盛,骨骼是否強壯,牙齒是否堅固,智力是否聰慧,頭髮是否烏黑,等等等等,都與腎的好壞有密切的關係。簡而言之,西醫認為腎是主管泌尿系統的,而中醫認為腎是主管生殖生長系統的。這就是中醫認為你的腎好而西醫認為你的腎有問題的原因。我請他介紹一點中醫治療腎衰竭的高招。他說中醫也沒有什麼高招,和西醫講的一樣,認為只能靠飲食調節。

聽了醫生朋友的話,我似乎茅塞頓開。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沾沾自喜於牙好、腎好、夜尿少、有性慾這些比同齡人強一些的方面了。我的當務之急就是聽美國醫生的話,調節好飲食,少吃多鹽、多糖、多脂肪、高蛋白的食品,防止腎功能繼續下降以避免洗腎。

妻子的腎按中醫的觀點不如我,屬於「腎虛」的人,夜尿頻繁,每晚起來四、五次。但按西醫的觀點她的腎則特別好,肌酸酐值正常,腎功能竟有正常人 70-80% 之多。

我的妻子說我的病是吃出來的。口袋裡多了幾文錢就講究起吃來,又仗著有一副好牙齒,什麼龍蝦螃蟹、扣肉蹄膀、青蛙鱔魚,甚至連狗肉和果子狸都吃。吃得太好、太鮮、太油膩,這就就造成血液中的尿酸太高,從而引發痛風,痛風和服止痛藥就傷害了腎。這樣的飲食習慣又讓我患諸如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等病。而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和治療這些病的藥,又進一步傷害了腎。妻子的這番話頗有道理,我不由得心服口服。她可以做我的保健醫生了。

這樣看來,我的腎病和其他的病似乎和我的牙好不無關係,而妻子的牙不怎麼好竟讓她避免了許多病。我的牙好傷害了我的腎,她的牙不好卻保護了她的腎。真是有一利必有一弊。我國古代有「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成語,西方也有「情場得意,賭場失意;賭場得意,情場失意」的民諺,反正不能讓你一個人佔有所有的好處。上帝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