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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一支禿筆寫華章

我的父親今年八十八歲了,雖步履蹣跚,卻思維敏捷。

1935 年他出生在遼寧省的一個小城鎮,舊中國風雨飄搖,民不聊生。他的童年、少年是在戰亂中度過的。十六歲時,初二沒上完因家境貧寒被迫輟學。他含淚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學校,經考試進入鐵路天津站開始工作,養家糊口。從此,再沒機會讀書。

在繁忙的工作之餘,他仍然懷揣著文學夢。五十年代中蘇關係友好,下了夜班他去圖書館閱讀蘇聯小說《卓雅和蘇拉》《鋼鐵是怎樣練成的》,文學給他的生活注入了活力。

歲月悠悠。1995 年當職場生涯結束後,埋藏在他心底裡的文學種子再次發芽。退休後,有的單位要返聘他,以重金相許;有朋友約他炒股,承諾每月能掙個「菜錢」;有朋友約他打麻將,自娛自樂,都被他婉言謝絕。他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貧,一心要圓自己的讀書夢,文學夢,拿起了手中心愛的筆。

從此,讀書、寫作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每天看三份報紙、一份雜誌,剪報、摘抄、忙的不亦樂乎!他說,老年人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應該怎麼度過?他陷入了深刻的思考。1998 年他撰寫了老年人要有「四有」,即,老伴、老窩、老底、老友的文章,稿件寄至了天津人民廣播電臺「楓葉正紅」節目組,該節目組對此非常重視,特邀他做嘉賓,先後四次去電臺直播這四篇稿件,在離退休人員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2000 年、2003 年,他兩次旅居美國,寫了《在美國逛超市》,《遊金門大橋》等十幾篇文章,郵寄到國內的某報社,被連載十二篇,為中美文化的交流貢獻了自己的微薄力量。

退休後,他成了天津《中老年時報》的忠實粉絲,完成了從讀者到作者的蛻變。自 1997 年 1 月發表第一篇文章起,到如今在時報各版面發稿九十三篇,以在「歲月」版發稿最多。

時代在發展,幾年前,媒體基本不再接收手寫的稿件,必須要發電子版。他的手寫稿「無人問津」了。怎麼辦?他只會手寫,不會打字,不會微信。但他自有妙招,每每寫完稿子,他借助家人的微信打開視頻,和遠在三藩市的外孫女女婿聯繫。大洋彼岸,萬水千山,一個耄耋老人在中國唸稿,一個年輕孫輩在美國打字,他們配合默契,珠聯璧合。一篇稿子在爺孫倆的合作下很快完成,然後再發到國內家人的微信裡校對,確認無誤後再從美國發到國內報社的郵箱。每每看到自己的作品發表,老爸都高興地說:「我這稿子是出口轉內銷!」

2007 年 7 月他七十二歲時出了自己的第一本書,十萬字的散文集《青山未老》;2009 年 8 月七十四歲時出版了八萬多字的第二本書,記錄了他一生圖文並茂的回憶錄《歲月回眸》;2015 年 8 月當他八十高齡的時候,又出版了八萬多字包括雜文等各類文體的第三本書《八十抒懷》,即他的收山之作。這三本書,計三十多萬字,

耄耋之年筆耕不輟,他像一個文學稻田裡的耕耘者、守望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裡的那張書桌就是他的「戰場」,手中的禿筆就是他的「武器」。多少個晨曦,多少個暮靄,星移斗轉中,他伏案寫作,寫禿了一支又一支的筆,用盡了一本又一本的稿紙。他苦在其中,樂在其中。2020 年 2 月新冠來臨使原本就深居簡出的他,一下子宅在家裡,這時某報社小編輾轉托人來問,周老身體怎樣?還能不能為我們的寫稿。當我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他的時候,他十分高興。欣然接受了報社的約稿。他的右手有些顫抖,字寫得不再橫平豎直,工整規範。但每一篇都是盡心竭力,發揮了自己的最高水準。有時為了一個用詞,要反復斟酌、推敲,甚至讓我在百度上搜索。他說,敬畏文字、反復推敲才能寫出好的作品。

退休二十七年,憑藉著一支禿筆,共為《世界日報》、《天津日報》、《中老年時報》等中外二十多家媒體發表各類文章三百二十多篇。

如今,禿筆仍在握,文章在蒼老的手下還在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