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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三篇文章

拜讀了石氏季刊第 56 期作者鄧海生寫的「我的人生三支歌」,令我想寫一篇「我的人生三篇文章」。在這三篇文章裡面,可以見到我的國、我的家的變遷。

我的第一篇文章《南泉往事》,刊登在 1969 年 8 月 24 日《中央副刊》。現在重讀感觸很多,以下是幾段擇錄:

那時同學都養蠶,我們也養,向同學「拼」來一小塊有蠶子的紙,放在襯衫口袋裏孵,母親整理我們的衣服時,見到紙裹已孵出的小蠶,常嚇得發抖。母親怕軟軟的蟲,但准許我們養蠶,還時常提醒我們不要忘記餵桑葉。我們養蠶是亂養,蠶在抽屜裡結了繭,便被老鼠偷吃掉,但下一次我們又向同學拼來蠶紙再養,母親常說我們是在造孽。

政治大學的學生,有時排隊快步經過南泉路回學校,他們穿黑色制服,戴黑色學生帽。小學生見到大學生總是特別羨慕,每次他們走過,我們便會停止玩,看著他們。一次,他們中的一個學生邊走邊數錢,一張鈔票飛了出來,我忙叫道:「你的錢掉了。」他回頭看看,對我說:「給你。」我正想拾去交還給他,路旁燒餅店走出個自說自話的老頭:「不要,我要。」他勾腰便撿走了。

八月的一個晚上,飯後我們像往常一樣在陽台上納涼聽故事,忽然見到仙女洞那邊有一群人,舉著火把,囂叫而來。這情況、撩起了祖母對神兵和棒老二的恐怖回憶。她老人家顫抖的扶住欄杆,惴惴地說:「糟了!一定是土匪。」母親叫秦競武快去打聽,秦競武下到柏廬時,那群持火把的人也到了。火把為了照路,他們是政大學生,排著隊來向我們報佳音的。秦競武回來眼睛笑成一條線說:「日本無條件投降啦。」

我自從懂事以來,便知道日本是我們的敵國,要殺我們,要亡我國。半夜,警報一放,母親便迅速地把我們拖出被窩,大家往山洞裡鑽,但我並不知道日本人是一副什麼長相。勝利後不久,一天下午,我和同學在中心運動場,向小木屋的體育館借來板羽球。正打得起勁,體育館的管理員來向我們收球,說日本人要來打棒球。轉眼間,一大隊人談笑著來了,他們的相貌與我們相仿,跟政大的學生一樣,也穿黑衣制服,但帽子戴得不同,他們較矮,每人腰間掛著一條白毛巾。他們來後,圍場蹲下,我好奇的背著手旁觀。近前的幾個日本人,互相嘰嘰呱呱地說了些他們的話後,便笑著向我招手,示意要我走近他們,我下意識的更退後兩步。那是我首次見到打棒球,比賽一開始,原來蹲坐的日本人都站了起來,他們揮拳狂叫,他們是戰俘。……

在南溫泉,我曾見到被燃燒彈炸毀的房子,與南溫泉一江之隔的重慶大轟炸最是慘烈!而抗戰剛勝利,那些在中心廣場談笑、打棒球的日俘,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都曾經在哪些地方造孽!

我的第二篇文章「風木哀思」筆名「寸草心」,刊載在《中央副刊》1970 年 4 月 11 日。我母親操勞終身、才四十八歲就因車禍驟逝,我們對母親有無盡的不捨,有太多的心願未了。以上兩篇文章都各寫了一萬一千多字,並有幸被選入《中副選集》第五輯。

第三篇文章《憶父親》筆名「雲和月」。感謝石氏季刊 61 期刊登了這篇文章。

八月中,去蒙特雷灣水族館,在附近見到幾十位講國語的中國小學生,他們穿著整潔,由幾位老師帶領。我好奇詢問後,得知他們來自北京,當晚八點將要乘機飛回北京。他們從北京來,回北京去。他們活潑健康,自信愉快。當年的北平,現在的北京,我小學的時候到過北平。我眼睛濕了,中華兒女不再需要遷徙流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