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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遇到的美國警察

2000 年,我初來美國,為了生計,不得不在外打工。週末的一日晚,我乘 66 路車回女兒家度假,女兒新近搬了家,我得去幫她打理一下。車過五、六個站,我拿出寫有女兒家地址的紙條,問司機我應在何處下車,司機聳了聳肩,兩手一攤:「I’m sorry, I don’t know!」聽完他的回答,又看看天色已晚,我害怕、著急、茫然。心想,今晚不知要被載去何方。

未幾,車到一個大站,司機把我放下來,交給一個 Chinese。哇啦哇啦一串交代後,迅速離去。Chinese 是位中年男人,問過我的情況,便打「911」找警察。是時,中年男要轉車的 180 路已到,他因打電話,沒來得及上這趟車,老大的不高興,說我誤了他的路,嘟囔著:既然不認識路,又不懂英文,為什麼還要來美國。又輕蔑的白了我一眼,憤憤地說:「哼!真可惡!」我忙賠禮道歉,九十度彎腰向他鞠躬:「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他對我的道歉,一臉冷漠。

過了五分鐘,警察來了,是位東南亞人,和顏悅色的面容。我把地址交給他,他查了一下地圖,也一頭霧水。原來女兒的新屋,是在新開發區,不遑載進地圖。他問我的 Social Security Number,我將社安卡給他,查問後仍無訊息,遂要我上他的警車,一同去尋找。這時,我突然想起女兒家在一個 mall 旁,就「mall, mall」地喊起來,但什麼 mall 呢?他反覆琢磨,先是把我載到城市廣場的那個 mall,我看看地盤和格局,不像是女兒家旁的那個,就「No!  No!」否定。又載到另一個 mall。「No!  No!」我仍然否定。再駛向一個小 mall,還是不對。如此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仍然隔靴搔癢,了無是處。

我神精沮喪,心存愧疚,恨自己粗心大意,沒留女兒家的電話。現在,自己疲勞不說,還害警察辛苦勞頓。我估摸著:折騰這麼久,他肯定餓了、渴了,我應請他吃點什麼。可又不會說英文,只好用肢體語言,對他指指點點、比比劃劃。他似乎沒聽懂,以為我要吃東西,把我載到警總署,那是一幢高大的建築,裏面偌大的廳內,擺滿了各種地圖。他指著一個沙發說:「Have a seat。」隨後把餅乾、可樂之類盡往我手裏塞。須臾,又有幾個警察出來,他們共同商討我的事,拿女兒的地址再查於地圖,終無所獲。後撥動中文電話要我聽。中文電話問我有無美國的親戚朋友及其電話,我豁然開朗,想起了大陸兒子的電話……(兒子那邊是老電話,故我能記住)。如此曲線救國,獲知女兒家是在「Great Mall」旁。「Great Mall!」「Oh!  Great Mall!」他們激動地喊起來,喜形於色,像打了勝仗。是時,完全可以由我女兒來接我,但可圈可點、可敬可愛的那位警察,又將我送到「Great Mall」旁女兒家。其時,已是凌晨一點。

路上,我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縱奔流,歉疚、感激、敬慕,各種滋味在我心中交織、翻騰。我不假思索從提袋裏拿出一個紅包,塞進他衣兜裏,就此求得一點良心的安慰。可他怎麼也不要,「No!  No!」No 個不停,操著生硬的華語說:「謝謝!謝謝!」

我才疏學淺,存在著表達的困難。但我心中所擁有的溫暖的感情,讓我心潮難抑,時時有種述說的衝動。我要為古道熱腸、和藹可親的那位警察說一聲謝謝,道一聲讚美:謝謝你關愛一個平生素昧、異國他鄉的弱女子,讚美你沒有貪慾、卻有寬厚仁慈的美麗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