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家旁邊搬來了新的鄰居，「他們」像是一對剛結婚的年輕夫婦，究竟何時搬進卻沒有在意。因為「他們」做事輕手輕腳，說起話來也輕聲輕氣，一看上去就是書生氣十足，溫文爾雅。二人身材瘦，夫婦倆最誘人之處，是長了一雙丹鳳眼，可以用「眉目如畫」或「眉清目秀」來形容最恰當不過。能與這樣一對儒雅的小夫妻為鄰，可說是一種緣份。雖然我們之間語言不通，但是通過彼此和善的目光和得體的肢體語言，足以表達彼此的友好和相互的接納。過了一段時間，發現其「丈夫」喜形於色的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後來才得知其「太太」一下子生了四胞胎。「他」每天忙碌著精心去照顧坐月子的太太，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們除了分享他們的喜悅之外，無疑也從他們家沾點喜氣。
作者在陽臺上拍攝剛孵化出的幼鳥
5 月 18 日，星期日，老公正在清理陽台。陽台有三輛單車，還有幾個用天然材料編織的漂亮小籃子、兩個小木箱等雜七雜八的東西；還種了四盆田七樹，這枝葉生長茂盛，瘋狂地張牙舞爪到處伸展，密密麻麻又相互交雜在一起，使陽台像似小小的熱帶森林。這時正在幹活的老公像發現「新大陸」興奮不已的喊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向陽台衝去。「快來看，這裡有鳥蛋。」他指著其中一輛單車前面的購物籃子。籃子裡有一個 Brown Bag，在 Brown Bag 裡有幾個被廢棄的燈泡，就在這幾個燈泡上面卻築了一個小鳥巢。就在這小巢裡有四個像小手指指甲大小的白色小蛋，整齊地成四方形排列著。巢的大小比雞蛋稍大一點，雖小但織得很精緻，裡面很光滑。最外層是一些樹枝、塑料網、松樹針葉等搭起好的框架，越往裡層材料越精細，最裡面是羽毛、棉線、化纖纖維、毛髮等。這時只有四個小白蛋赤裸裸的涼在那裡，估計主人是到外面活動一下肢體，伸伸懶腰放鬆一下。根據對蛋的大小判斷，這對夫婦個頭肯定很小。根據對「家」的選擇，多少也懂得點風水學。因為在陽台上有許多地方可供選擇，但相比之下，這裡最安全、最隱密；既不陰又不曬，既不高又不低，風吹不到，雨打不到，氣候適宜。若不是對陽台進行大清掃，沒有人會注意他們的存在。
「吱」一聲，「太太」回來了，先落腳在陽台的柵欄邊上，腦袋靈活的東張西望，尾巴上下擺動著，然後嗖的鑽進窩裡。身體比麻雀小很多，比蜂鳥稍大一點，羽毛是深褐色，尾巴很長幾乎與身體等長，嘴巴細尖。身上最可愛和吸人眼珠的亮點是長了一雙丹鳳眼，沿著圓圓亮亮的小眼睛上面有一條細長的白色羽毛向眼角漸細的延伸下去，再在它的上面鑲了一條黑又亮的羽毛，像書法家運筆一樣與白色羽毛平行向眼角畫去，顯的眼睛大而有神。他們很安靜，從不吱吱喳喳亂喊亂叫，只是偶爾「吱」一聲，似乎這就是他夫婦間溝通的語言，也像是對我們打個招呼。自從有了他們一家之後，給我繁忙的生活增添了樂趣，也多了一項新的內容：每天不管多忙但從不忘記去瞧他一眼，有時可能被驚嚇嗖的飛出去，但有時也並不介意我的探望。老公說不要經常去看他，使他覺得沒有安全感。當他認為生命受到威脅時，他會離家出走。但我愛他們一家已經不能自拔，經常侵犯他們的隱私。有時他會生氣的馬上離開。這時愧疚和自責使我坐立不安。當聽到「吱」一聲又回來時，我有一種「還珠合浦」的興奮感，自言自語地對「他」說：你不要怕，我絕不會傷害你，愛都來不及呢，在生存權力方面，你我都是平等的，是會受到法律保護的。在這裡沒有人敢傷害你們，所以心理不應該有「怕」這個字，若有「怕」，那完全是出於你的本能。記得在大陸如果捉到一隻麻雀，其悸恐之狀真是如同驚弓之鳥，氣的「毛髮倒豎」，心臟呼呼亂跳，像要蹦出來，他們的「怕」完全理解，因為會成為盤中餐，要嘛就被打成「四類分子」。
5 月 26 日是 Memorial Day，休假一天，也就有更多時間去親近他們。早晨卻發現夫妻倆圍著「小家」不停的跳來跳去，打開陽台門的第一件事是先去瞧他一眼。這一瞧，夫妻倆已打破往日的恬靜發出「嗤—嗤—嗤」的聲音在向我抗議。不看不知道，一看讓我驚喜一跳，二隻已破殼而出，屁股還連著小殼上。能選擇這一天破殼而出，視為巧合。到下午三點，四個 baby 紅的透明的身體，緊閉著兩個青藍色的大眼睛，相互搭疊在一起。從今天開始，這對夫妻將挑起生活的重擔，任勞任怨地去喂養四個嗷嗷待哺的小生命。為了減輕這夫婦倆的負擔，我挑選了一個漂亮的小盤子，裡面放上蛋黃和米飯等，又在一個精緻的小杯裡放進水。「漂亮」與「精緻」的目的是引起他們的注意和增加食慾。老公反對我放雞蛋黃，怕他們患上高血脂症。一天麻雀聞味而至，叼起一塊雞蛋黃立即飛到樹上與其他麻雀「口講指畫」通報信息，不出所料，四、五隻麻雀開始偷襲，小盤子一下精光光了。見此狀，我必須發聲，否則這斯文的夫婦倆就沒吃的。我生氣的指著麻雀：「偶爾來一個吃了就算了，結果你們來了一群，你們應該學會『口留三分香』，懂得 Share。」
剛破殼而出的幼鳥
這四隻 baby 在他們父母的精心護理下長的很快，第三天就全身長滿灰色的小絨毛。6 月 1 日，即出殼一週後，全身就長滿了黑又亮羽毛，並長出小尾巴。6 月 8 日，即出殼兩週後，又是一個週日，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夫婦倆通常是單獨行動，可是今天幾乎是一整天一起沒有離開陽台，興高采烈地跳上跳下。一會在「雨林」裡穿來穿去，時而跳到花盆邊或穿過各種障礙不停地轉悠，忽而站在籃子上尾巴上下擺動、點頭哈腰，甚至歪著腦袋與我對視，一雙亮麗的丹鳳眼顯得格外迷人。我坐在陽台門口，身邊放著照相機，一邊打毛衣、一邊尋找機會，隨時準備「卡嚓」一下。
傍晚時分，突然發現陽台上黑壓壓的一群，還以為是他們的朋友來訪，仔細一看是他們一家六口。其中有四隻短尾巴。在沒注意時突然全不見了。該不是從陽臺掉下去摔傷了，想到此我立馬跑到樓下，找呀找呀……他們飛行技能尚不高，第一次出家門，天色漸黑，萬一碰到天敵……想到此，我一定得找到他們。偶然間發現在鐵絲網籬笆裡面有四隻短尾巴，外面也有兩隻鳥在「低空飛翔」，離地面只有一尺，他們都緊貼著籬笆平行的向同一方向跑。我恍然大悟，外面的二隻不就是這夫婦倆，正在護航、訓練他們的子女試飛嗎？當跑到拐角處，裡面的四隻突然停下來，我一個箭步上前把他們捉住捧在手裡跑回家，並讓老公給他們兄弟姊妹來個合影。我攤開雙手，他們既不怕又不掙脫很平靜的與我合作。我愛不釋手，小心翼翼送到他們「家」裡。說時遲那時快，剛放進去，這夫婦倆立即飛上來鑽進「家」裡，多麼不可思議又令人感動的場面！我內心不禁發出感慨：不可欺也！
作者小心翼翼地將小鳥捧在手心中
昨天晚上他們全家團聚了，我的心也平安極了。但是第二天一早卻發現「巢」裡空空的，何時離開不得而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我，呆呆地凝視著空巢，茫然地環視靜悄悄的陽台，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但是，深知他們已展翅高飛去迎接未來的挑戰。抬頭遠眺，默默地獻上我的祝福，並期待明年再與我為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