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哥倫比亞大學完成大三學業的孫女依靈，暑假期間收到哈佛大學法學院提前錄取她為研究生的通知。通知告訴她，她已被哈佛大學法學院錄取為 2025 年畢業的研究生，她的這個班級一共有五十名學生。這五十名學生，都是從世界各國大學已完成大三學業的優秀大三學生中選拔出來的。但他們在 2022 年入學前，必須獲得本科的畢業文憑，其後還得工作兩年。

對依靈被哈佛法學院提前錄取她為研究生這件事，我們全家都很高興。我在高興之餘，不由得又回憶起她兒時的許多往事。

她被哥倫比亞大學本科錄取時，也是高中尚未畢業就被提前錄取的。為此，我曾寫過一篇題名《大學生的兒時趣事》（註）的文章，回憶了她一歲前後的若干片斷。今天我想在哈佛法學院提前錄取她為研究生時繼續回憶她三歲的時候，同我和老妻在廣西南寧大學生活的若干往事，故此文題名為《大學生的兒時趣事（二）》。

2001 年，在依靈近三歲的時候，她母親又懷孕了。為了讓她母親得到充分的休息，她的父母決定把她送回國，由我和老妻照顧，直到她母親分娩以後，再由我們送她回美國。

在我的幾個孫兒孫女中，她是最難帶的了。只要她有一點點不高興或身體上有一點點不舒服，便會無休止的大吵大鬧。

在她父親送她到南寧的第二天，她發燒了，我們不得不送她到附近的「婦幼保健院」給她醫治。大陸醫院治療發燒的一貫做法就是輸液。當護士小姐為她輸液時，她死活不肯。我們三人好不容易幫助護士小姐為她插進針頭，開始輸液後，她一直大哭大鬧，稍不注意，她就試圖把針頭拔掉，弄得我們三人累出一身汗，才勉強完成輸液。

她父親回美國之後，因為老妻受不了空調，只好由我帶她睡。每逢她半夜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尿布甩得遠遠的，接著就喊這裡癢那裡痛，有時甚至哭鬧到要我抱她從我們住的六樓下樓，到處走動，她才逐漸安靜下來，答應我帶她回家。她小時候很胖，把她從六樓抱下又抱上，實在讓我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不堪重荷。

為了改變這種情況，我編了幾句順口溜來教育她。每當她哭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便說：「六樓上，老謝家，有一個愛哭的娃。稍不如意她就哭，爺爺奶奶沒辦法。」她聽了幾次之後，當我再次唸這幾句順口溜時，她卻說：「爺爺，不對。是這樣：『六樓上，老謝家，有一個愛笑的娃。稍不如意她就笑，爺爺奶奶樂哈哈』。」一個三歲大的小孩，能編出這麼幾句來回應我，實在很不簡單。其中，除了她不理解其意的「稍不如意」用得不對外，其他都不錯。這不能不讓我這個教了一輩子語文的老師驚訝不已。

開學了，我和老伴把她送進幼稚園，每天由我接送。第一天送她進幼稚園的時候，我就對她說：「午間你就在幼稚園吃飯和午睡，太陽落山的時候我來接你回家。」第一次在幼稚園午睡，她不太習慣，在床上又哭鬧起來。幼稚園的老師對她說：「你不要哭鬧了，乖乖睡覺，待會兒我打電話叫你爺爺來接你回家。」她邊哭邊說：「爺爺說過要到太陽落山時才來接我回家。太陽不落山他是不會來的。」我去接她的時候，幼稚園老師把這些告訴我，我是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她記住了我的話，難過的是她心裡有委屈。她畢竟才三歲啊。

開學沒幾天，美國紐約發生了「911 事件」。由於電視不斷播出爆炸的現場畫面，並說這是恐怖分子本．拉登策劃的。她知道了這件事，並記住了本．拉登這個名字。她很掛心她的父母，不斷問他們是不是在紐約，有沒有危險，同時又要我打電話給員警叔叔，請員警叔叔一定要把本．拉登這個壞蛋抓住。可見她從小不僅關心父母，而且關心國家大事。

每次我到幼稚園接她回家的時候，我總會帶一小瓶優酪乳給她喝，並陪她在幼稚園玩一陣子。一天，她忘了喝優酪乳就回家了，我們一直上到五樓時她才想起沒喝優酪乳，向我要優酪乳喝。我把優酪乳遞給她，她卻不喝，一定要我和她再回到幼稚園的滑滑梯前才喝，因為每天她都是在那裡喝的。我火了，說：「爺爺走不動了，要去，你一個人去好了。」說完，我就走上六樓開門進了套間。她哭著跟著我進入套間。一進套間，她就向奶奶告我的狀，說我說話不算數，本來要在幼稚園滑滑梯前喝的奶，今天卻讓她回到家才喝。這表明依靈從小就很固執，她養成的習慣，是很難糾正的。

依靈從小就十分好奇，她總愛問我一些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問題，而且她的記憶力相當好，對我的回答幾乎「過耳不忘」。一天送她去幼稚園，正下著小雨。她好奇地問我天為什麼會下雨。我告訴她：「地上的水被太陽曬乾了就變成水汽，水汽升到天空就變成雲，雲遇冷就變成雨下到地面。」她記住了。以後每逢下雨，無論見到幼稚園的小朋友還是鄰居的大人，她總會把我講給她聽的雨的成因幾乎一字不拉的告訴他們。大人覺得這小孩很好玩，有時碰到下雨就故意問她天為什麼會下雨。問多她煩了，就說：「我對你講過好幾次了，你還記不住，真笨！」她的好奇心和刨根問底的精神很好，但好為人師就不好了。

一次從幼稚園回來，我教他寫字。她總寫不好。我不耐煩了，就說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她記住了。以後我有什麼事做得不符合她的心意，她便告訴奶奶：「爺爺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一天我外出辦事，老妻一個人在家。午後幼稚園的老師打電話告訴她，依靈得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病。她急急忙忙趕到幼稚園，看到依靈的臉到處紅腫。由於無法聯繫我，幼稚園的老師只好和老妻把依靈帶到學校的醫務室。醫生初步判斷是過敏。在得知她午飯時吃了花生燉排骨後，就說：「一定是花生過敏。」我回家後，老妻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小時候也曾得過過敏，那是接觸了漆樹，症狀同依靈大致相同。我從來沒聽說有吃花生過敏的。回到美國後，才知道美國不僅有吃花生過敏，還有吃雞蛋過敏的，以致接觸花粉也有過敏的。我近年來每逢春天來臨，就不斷被花粉過敏所困擾。

快送依靈回美國的時候，我和老妻決定帶她到桂林給我的父母掃墓。到達桂林堯山墓地後，我和老妻要她像我們一樣向父母的墓穴行禮。她當時還不懂掃墓的意思，行禮結束後她問我：「不是來看太公太婆嗎？他們住在哪裡？」我指著墓穴告訴她：「他們就住在這裡。」她看了一會兒反駁我：「爺爺騙人，太公太婆是不可能住在這裡的。這房子太小了，他們睡的床放在哪裡？電視機放在哪裡？」小小年紀的她就不盲從大人，就會在她的知識範圍內思索和推理，實在不簡單，真是做律師的好苗子。

8 月 13 日她就要回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唸大四了，8 月 10 號她來向我和老妻辭行。為了鼓勵她繼續努力學習，我和老妻給了她三千美元做獎勵。我們本來想在她 2022 年入哈佛法學院時才給她的，但考慮到我今年已滿八十八歲，老妻也八十七歲了，我們擔心看不到她進哈佛法學院了。我們是多麼希望能多活幾年，不僅能看到她入哈佛當研究生，而且還能看到她研究生畢業，並到波士頓參加她的畢業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