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圍棋的故事(四)
上回講到吳清源與林海峰師徒情深,講到民國七十七年林海峰與韓國高手曹薰鉉決戰於漢城的故事。四年之後即民國八十一年四月六日,林海峰又在富士通盃賽上,遇上了大陸棋聖聶衛平。
林聶兩人大戰,從早晨戰至下午五時,最後林海峰投子認輸,雙方都是中國同胞,結局後雙方覆盤檢討得失,林、聶二人探討了有一個多小時。因為晚宴的時間到了,所有人都離開了,但林海峰仍坐在棋盤前沉思,吳清源坐下來陪他。到了近八時,晚宴都快結束了,還沒看到他們師徒倆入席,友人們上樓去找,偌大冷清的對局室,別處燈光都黑了,只有他們師徒倆,仍坐在棋桌前輕聲的討論,吳清源說得多,林海峰頻頻點頭。那晚,棋子叮叮、訓誨諄諄,兩人燈下孤寂的身影,深深的令人震撼。
林海峰師門雖出自吳清源,但師徒二人,棋風並不相同。前回我們說到吳清源的棋下得輕臨飄逸,妙手奇招迭出,棋風已有點哲學味道了。但林海峰的棋,就顯得敦實厚重,樸實無華,下得中規中矩,對棋路不很深究的人,自難看出有什麼妙味。但下棋不是單純的玩,它是一種汰弱留強的比賽,總得循一個「贏」字,棋下得再有味,但不能贏對方,還是不能算好手。而林海峰的棋,看似沒什麼妙味,卻能贏。很多盤棋,明明看他要輸定了,可是最後還是被他贏了回來。所以到後來,日本人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兩枚腰」,就是「不倒翁」的意思,很像金庸小說裏的郭靖。日本棋臺給幾位棋手起的綽號都叫絕,阪田的外號叫「剃刀阪田」,顧名思義,是棋風犀利,東刮一點、西切一點,遇上了他都會被刮出傷口來,夠狠的。
吳清源因為車禍的後遺症,體力漸漸不行,日本的棋臺,於是走入了「阪田時代」。直到了一九六五年,第四屆名人賽,林海峰開始大發神威了。
在六五年的那一屆名人賽上,上屆名人當然仍是「剃刀阪田」,所以阪田穩坐在名人座上,等著各路高手決出最後一個人來,剩下的最後一人,才有權向阪田挑戰。決戰戰到最後關口,只剩下了林海峰與藤澤朋齋二人,其餘人算算積分,都已敗了下去。所以這最後一局就是林海峰與藤澤朋齋兩人下,誰勝了,誰就是挑戰者,去跟阪田名人爭奪這屆的名人。
下這最後一局之前,林海峰搭了兩個小時的火車,到溫泉勝地小田原,拜詣正在養病的老師吳清源,商討下一局的戰略,下一盤棋,林海峰持黑先走。師徒二人研判結果,藤澤朋齋是個東坡棋大王,很可能又要下東坡棋了,東坡棋相當陰損,在佈局時完全無需花時間,只要跟著對方走即可,可以保留時間用在後面攻殺時用,而一旦黑子下錯,那就不客氣、不再「看樣」了。
下東坡棋,常會引起持黑的人心浮氣躁,最後持黑先下的人,還要貼目給白棋,貼目的數字從四目半、五目、五目半不等,看比賽的規定。名人賽規定要貼還五目,所以才會有和棋,不然最少有半目的輸贏。
好就好在吳清源在八年前,就因為藤澤下東坡棋而輸過,於是就把那付棋按照手順排了一遍,再仔細研究如何破解,師徒兩人反覆討論過後,林海峰就坐車回東京了。
到了比賽那天,果不其然,藤澤下起東坡棋,林海峰好像考試猜到了題目,胸有成竹,不知不覺就跟著老師前幾天交他的手法擺了起來,結果從第一手到第六十六手為止,跟過去藤澤跟吳清源下得一模一樣,這也是圍棋史上極為罕見的棋局,到了六十七手,林海峰把老師交他的一再在心中演練,長考五十三分鐘後,一子落在天元的位置上,就這一子,讓東坡棋局全破了,藤澤不能再「看樣」了,到了第六十八手棋,藤澤居然想了一小時五十五分。
後來兩人互有得失,下到第二天午夜,白棋已潰不成軍,藤澤就棄子投降了,林海峰取得了跟阪田挑戰名人的資格。各位長者,林海峰挑戰阪田名人,第四屆日本圍棋「名人」鹿死誰手?且聽下回分解。[下一篇:圍棋的故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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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的故事(二)
圍棋的故事(三)
圍棋的故事(完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