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楓葉又紅了。

退休後來美定居，同老伴住在一個庭院式的公寓裏。庭院裏種著好幾棵楓樹，每當深秋時節，窗前便是一片火紅，讓人想起北京香山的紅葉，想起全家人一起去香山看紅葉那快樂的時光！

香山金秋看紅葉，是老北京的傳統。我們住在西郊北大的校園裏，離香山不遠，更是每年都要去香山看紅葉。從北大到香山可以乘公交車去，但我同妻子從來是騎自行車去，即使後來有了孩子，也都是騎車去：我帶老大，她帶老二，一家四口分騎兩輛自行車，一路上說說笑笑，非常愉快。

前兩天看電視新聞，說北京正舉行香山紅葉節，去香山的路上汽車堵得一塌糊塗。可我們那時候人們出遊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車和公交車，私家車極少見，所以即使在 10 月底香山看紅葉的高峰期，道路也非常通暢，沒有堵車問題。騎車累了，還可以停下來在路旁休息一會兒，打打尖。那時沿途有農民賣一些北京秋天特有的小吃：烤白薯、老玉米、糖炒栗子，還有大碗茶。在公交車與自行車川流不息的道路邊，坐在農民提供的矮凳上啃吃又香、又甜老玉米，你說瀟灑也可以，說浪漫也可以，反正別有一番風味。

到達香山公園門口，便在停車場存好自行車，帶著兩個孩子買票進園。看紅葉得往高處走，一般都先去半山的玉華山莊。從大門到玉華山莊的石砌小路籠罩在古松古柏的濃蔭中，兩旁只能看到一些稀稀落落的紅葉，直至登上玉華山莊，才從濃蔭中鑽出來。這時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紅葉，非常壯觀。

但這裏還不是觀賞紅葉最好的地方，想看香山紅葉的全景，還得往高處走。這時我同老伴已有些累了，走得慢了。兩個孩子卻仍然興致勃勃，走得很快。特別是老大，他從小身體健壯，連蹦帶跳一直走在最前面，不一會兒就在山頂上揮舞雙手高聲叫喊：「爸爸，快來呀！這裏好看極了！」待我們也登上山頂，往下一望，真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不由得想起杜牧的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山行》）。經霜的秋葉，確實比二月的春花更紅。不過，香山的紅葉並非楓葉。起初我見葉呈卵性，以為是山杏，後來才知道也不是山杏，而是黃櫨。據說是清代乾隆年間種植的，現在已發展到九萬多株，是香山林區的主要樹種。

香山賞紅葉，已是幾十年前的往事了，卻至今難忘。這也不奇怪，老人總愛懷舊嘛，因為人生剩下的路已不多，而走過的路則很長，走過的路上總會有一些值得懷念的往事。同孩子一起去香山看紅葉，無疑也是值得懷念的往事之一。因此，每當窗前的楓葉變得一片火紅時，我的心一下子就飛回幾十年前的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