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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黃太太

那年,我們住在北加州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門前一條小街連著通往小城的公路。小街上總共也就十來戶人家,其中一對黃姓華人夫婦成了我們的朋友。他們倆老每天在小街上散步兩三次,牽著手,有說有笑,遇到我們總是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熱情寒暄。

他們一家上世紀六十年代從臺灣來到這裡,因為黃太太的眼疾在臺灣久治不癒,只有到美國來求助於最先進的醫療。沒成想,最高水準的眼科專家也無能為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黃太太的視力越來越差,原來還能模糊看到的東西,也漸漸看不到了,最後只剩下微弱的光感。她在燦爛的陽光下長大,有過五彩繽紛的生活,難以想像這對她是怎樣的打擊。

黃太太卻沒有因此沉淪,她不僅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還樂觀地向命運發出挑戰,她要在黑暗的環境中開創自己的事業,讓自己的生命綻放光彩,照亮他人的世界。她報名參加政府組織的殘疾人創業學習班,先學習盲文,再學習開創事業所必需的知識和技能。學習班學期半年,學員都住在學校,一切費用由政府承擔,生活和學習條件無可挑剔。但是,畢竟是學習創業,是培養老闆的課程,要學會與工商、稅務、供貨方、員工和客戶打交道,要掌握自己店的帳目和財務,要會「看」帳單和財務報表,瞭解所經營的貨物,還要學會操作必要的服務設備和每個工序的工作,以備哪個員工突然離職或跳槽時自己能立刻頂上空缺,而不至影響營業……要學的東西又多又細。黃太太說:「之後幾十年的實踐證明,當時學的東西越多,後來遇到的困難就越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黃太太畢業了。她不僅學會了做老闆,還更會做人了。她比以前更堅強、更樂觀、更自信。政府為每位畢業的盲人贈送一條導盲犬,儘管黃太太沒要導盲犬,但她感慨道:「要知道,導盲犬很難培養,而且價格昂貴,我非常感動。」政府還把殘疾人的店鋪安排在最好的地方,如政府辦公大樓和一些大的寫字樓的地下一層,那裡有安全,又有穩定的客戶群,因為整棟大樓和周圍的人常來就餐、喝咖啡、或買點兒什麼。政府不僅免收水電費,還為每人贈送了價值幾千美元的貨物。這樣,開業的第一天就淨賺啦!」

她話鋒一轉補充道:「實際上,政府幫我們自食其力的投入遠遠大於把我們養起來的花銷。」

回憶往事,她的言談話語中充滿感激之情。當時她可以有兩種選擇,可以靠政府的生活補貼過安穩的生活,也可以自主創業。她選擇了後者,選擇了需要她付出超常的努力去經營的事業。她先在三藩市開了一家咖啡店,因為懂經營,善管理,待人熱情,服務周到,她很受員工和客人們的歡迎,經營得很好。後來,又在離家較近的地方開了一家速食店,她自己開發的雞絲沙拉招牌菜,就是用燒熟的肌肉分成雞絲,再用蔬菜和調料製成沙拉,一炮打響,不僅華人喜歡,也備受當地美國人的青睞。

後來,年事已高的她漸漸從不太適合自己體力的事業中淡出,把多年積累的財富換成不需要經常打理的房地產。平日裡到老年人活動中心鍛練和遊戲,與老年朋友們一起歡度晚年。時不時和老伴兒一起乘車到自家的農場去採些新鮮蔬果回來。

記得第一次經過她家門口時,她和黃先生一起向我們招手,熱情邀請我們做客時的情景。黃太太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熱情、善良,兒時家境優越,成年美貌幹練,老來風韻猶在。

如今,黃太太已經去天國兩年了。但她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腦海裡,她閃光的精神一直被人們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