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唸過 ABC，啃過原版洋書本，惜僅知死記硬背，照本朗讀，不曉得靈活運用，實踐缺缺。學習英文為了考試，百分制六十分及格。五等制，超、優、中、可、劣，中等馬馬虎虎，及格闖關最要緊。考試前夕，開夜車拼命背誦生詞。牢記動詞的動態變化，不可粗心大意，拼錯搞錯。一錯扣分，性命交關。一切為了分數，分數第一。及格升級或畢業。不及格補考或留級，怎樣好意思向爸媽交待。

出了校門，踏上社會，沒有機會進洋行做買辦。四十餘年的荒疏，幾乎把英文忘得乾乾淨淨。86 年來美探親，還不自覺，無自知之明。還以為問題不大可以應付，那裏知道一上飛機 — 美航 ，就遭到麻煩，填寫入境申請表 Occupation 一欄，意義不明 —— 不知如何填寫。身邊未帶英漢字典，四周都是人，惴惴不安之際，幸好一位日本婦女經過，見我窘狀，問我有什麼困難。她會說中國話，我手指 Occupation 一欄「請問怎樣填？」她微笑地說：「填您的職業」。我填上 Retired，她點點頭 OK，OK。我再三道謝她助人為樂，解人之困的好思想、高品德，同時使我頭腦稍清醒。記憶力衰退嚴重，好多好多英文還給了老師！今後怎樣辦？

初到美國住在芝加哥大學校區內，一天清晨，居家附近散散步，一對白人老夫婦走近問路，我聽不清楚，不知如何回答，祗好對他倆笑笑搖搖頭，使這對夫婦失望而去，可能心裏在想『這是位啞巴』！是的，我是啞巴，會說話的啞巴！實在愧疚，事後回憶「I am sorry, I don’t know」或「I am a stranger, sorry」這樣實事求是簡單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舌頭好像上了鎖！張口結舌，一點不假！其他電話不敢接，上街怕獨行等等出洋相醜事，恕我保密勿宣 。

後來返回上海後，就下決心重新學英文，七十不算老，抱著老有所學，老有所得的心情，手提書包上學堂，做一個名副其實的老學生，活到老學到老！

上海老年大學開設英語班，上課地點在上海教育學院（淮海中路襄陽南路）離家很近，報名參加，一班又一班，一年又一年，越學越開心，越學越有勁，一直學習至 93 年 7 月我移民美國。英語班同學很多是退休老師或有子女在國外的老人，每個同學都是自覺自願來參加學習，個個勁道十足，英文程度不一，班內有互助小組，熱心幫助虛心求教，共同提高。

同學中還有退休的英文老師，不願呆在家裡，也來參加。做了幾十年英文老師，退休後甘心情願來做學生，奇怪不奇怪！汪奉芳就是其中一位，原是中學英文老師，她給我幫助很大，經常糾正我的發音，多年的同學友誼，迄今還有書信往來。

老師都是教學經驗豐富的大學退休老師或教授，採用教材以實用口語為主。例如英語 900 句，據說此書是前總統尼克遜訪華時推薦的；「新概念英語」共四冊，我讀過第一、第二冊，比較深，前學後忘記，由於王教授講解透徹精闢，一句一句分析，有條有理，同學們聽得津津有味，一堂課也不肯缺席。

平時不測驗，不考試，不評分，對老年學生無思想負擔，無精神壓力。開開心心來上課，輕輕鬆鬆回家門，學多少，得多少，一概不計較，讀書求樂趣。

每學期結束前，老師佈置作業，希望同學總結自己，寫心得或準備任何節目在結業那一天輪流上臺講一講，表演一番。93 年元旦，英語 900 班結業聯歡會上，有的談心得、談進步（英語，下同），有的講故事、講笑話，有的出謎語，猜中發獎品，有的雙人對話說禮貌；四人合演飯店就餐鬧劇；張蘅卿、許松韻、邱立幗和我表演了英漢對照的小品「心聲 — Talking from our heart」，獲得好評，推舉參加全校（總校與各區分校）十幾個英語班級師生的元旦聯歡會匯演。各個班級都有好節日上演，我們的小品節目演出受到大家的歡迎，反響熱烈，掌聲四起，笑聲不斷，使我們興奮不已。胡秀如老師更是心花怒放！

這是我老年生活過程中難得的演出機會，空前絕後，帶給我歡樂和懷念。真是老年學英語，吐露我心聲，人生添光彩，大喜過望也！我的喜悅願與君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