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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谷裡溫暖多

太陽谷裡溫暖多

加州的 Sunnyvale 被譯名為太陽谷,真是名符其實。此地,不但陽光和煦,人情味也溫馨滿懷。自從我倆退休來美後,便定居此地。一轉眼已度過十二個春秋。初來時,的確不喜歡它;周圍鄰居多係老美,再加滿園的荒蕪蔓草,雜樹橫生,真不知如何整理!但是,既然兒女們以價位低廉而購置,又不願與他們共居,也只有住下去了。

經過十年的苦心經營,終於化廢墟為樂園,陸續買了近二百株的玫瑰,圍繞著前後花園。綠絨絨的草坪被舖在姹紫豔紅的花團錦簇中。花叢外,白色的籬笆成為花兒們的倚靠,更有潔白碩大的馬蹄蓮,自行繁殖成一排衛兵,像站崗似的,仰賴上層玫瑰的雨露滋潤。新年伊始,便漸次吐苞怒放,一直到四、五月與玫瑰交互輝映,待玫瑰怒放時,它便休息了。我常獨自「依南窗以寄傲」「眄庭柯以怡顏」,彷彿井底之蛙,揚眉瞬目,樂不可支。其實此地,家家都是蒼松翠柏,雜花爭豔,各有不同的造景,不同的杉樹造型。那些不知名的奇花異草,常讓你嘆為觀止。只不過這間陋舍花園全由我倆積十餘年的精力、物力點滴累積而成,故而特別珍惜!更何況,周圍鄰居家家都愛護庭園,整頓有方,我怎可窩居其中,自慚形穢而破壞了大環境?

此地銀髮族不少,大都是居住了三、五十年的老人,所以都有美國傳統的禮貌與親切。除了見面問好之外,總不忘讚美你的花園一番,令你感到窩心。年青人上班上學之後,白天幾乎是渺無人跡,闃寂無聲。就連車輛都很少經過,真應了「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境界,有時會覺得自己成為「天地一沙鷗」了!

記得十年前,我倆外出散步,等歸返時,才發現忘帶鑰匙。年紀一大把,又不能爬牆,又沒處借電話去找孩子幫忙。平時與鄰居僅限於點頭招呼,鮮少來往。此時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到對面鄰家借梯子並說明原由。他們聽後大笑,馬上搬出梯子,送到我家,又打量一下外子那一副身骨,不像會爬梯子的人,索性自己爬上梯子,又跳進園中(我家後園另有門栓)。其實他自己也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只是家中園內之事,從不假手他人;所以每日進出勞動,身手矯健。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對我們卻是感激不盡。

去歲,因為舊有籬笆損壞不堪,由廣告上找來一家專做籬笆的墨西哥人,雙方議妥後,翌日便開始動工。我們對工程是一竅不通,又深信工人的誠懇面貌,及各種口頭保證,於是就任由他們去做。不料三、四天後,斜對面的鄰居 John 大發其火,遙指著我家的籬笆,用手比劃著東倒西歪之狀。我到他家,向對面的我家一看,果不其然,歪歪斜斜,一目了然。只是身在籬前,卻未察覺。於是,向他請教;他說:等工頭來,再去喊他,他會指正他們的錯誤。如工人不改正,可以告他。他是退休警察,不要怕!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氣,令我衷心感動。何況在此以前,我們從未交談過。這比有些人只管「自掃門前雪」的態度,儼然有雲壤之別。

果然,工人在他義正嚴詞的指責下,只好拆了再做。

翌日,又有位常在附近散步的美國女士,經過我家。用手指一根一根的數著籬笆,我正奇怪她在數什麼?便迎出去問她,她告訴我:每一段欄杆內,釘的木片,片數不同。我大為訝異,一數之下,果然,有的釘九片、十片,有的是十二片。難怪疏密不均。當然嘍!又請工人重整一番。天下有我這般後知後覺、粗疏大意的人,就有那些見義勇為的人相助,豈非是我的幸運!

晨間散步,是我十多年來不變的運動。今年四月,我循例先到附近一家杉樹叢前作深呼吸及柔軟體操。之後倒退跳躍,又向前小跑步一段,才開始走路。返家後,才發現一串鑰匙不見了(由先生開的門)。大概是在跳跳蹦蹦或小跑時由口袋中掉出,於是循原路仔細尋覓,不論草叢裡、樹枝上、人家牆壁上,無不巡索。(因為我以前常撿到鑰匙,都把它掛在顯眼的地方,希望失主能再尋回。)然而都杳無蹤跡。翌日再去找尋,依然失望而歸。心中非常懊惱,因為這不但關係著我全家房門的鎖鑰,更有兩把銀行保險箱的鑰匙在內。三天之後,正準備去全部更換和掛失,忽接銀行行員胡太太來電,問我有否遺失什麼?

我答曰:「一串鑰匙。」

她接著說:「你呀!真胡塗!怎可將保險箱的兩把鑰匙都串在一起?」

我急忙問她:「怎麼?這串鑰匙找到了?」

她說:「是呀!幸虧你把鑰匙串在我們銀行贈送的鑰匙鍊上,這位女士是循此而找到我們銀行的。先詢問有無此保險箱號碼,經確定後,她才離去。」

我真是喜出望外,禁不住跳躍起來,急忙趕至銀行,領取那夢寐以思的「寶貝」。又向胡太太再三申謝(因為這號碼當初是她代我選的,所以她還記得,再經查帳無誤,她才急電召我)。這位胡太太熱心負責,凡事先替別人設想,所以大家都愛找她!

當然,我更感念那熱心助人的女士,不惜花費自己的時間和精神,去追蹤並奉還失物的人。在她或許是輕而易舉,在我,確是消災解難,福從天降。可惜的是:她只留下姓名、地址、電話,而沒寫住址號碼,我託女兒去電,敬致謝忱,並望與她會面,踵府申謝。然而她說:「有電話就可以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婉拒。這使我至今耿耿於懷,每次走過那條路,就一家一家行注目禮,希望有人出來,俾便探問,可始終無此機緣,這真是「為善不欲人知了」。

在這兒居住十年有餘,我看到的是人性的善良、熱情、關切、坦誠與守望相助。種族、語言都不是問題,在你需要的時候,他(她)們都會伸出手來幫助你。

我愛這個小城,它雖然是個都市,卻擁有鄉野的寧靜與幽美。花團錦簇,恍若人們燦爛的笑容;綠樹參天,步道整潔,清新的空氣中,也散發著濃濃的人情味。

我愛太陽谷,更慶幸桑榆晚年,能居住在這個溫暖的「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