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本普通的書,是無數累集的英靈屍骨和血淚的史實,無論於這些逝者往昔對我們是敵、是友。敵和友原本也就並沒絕對明顯的分界線。作者龍應台女士為了要保有這些史實不致永遠灰飛煙滅,曾經「加持」閉關在山洞中四百多天,沈思構想,書寫這本三百六十六頁巨著。我敬佩她,敬佩她的苦思和定力。
為了收尋資料,作者參查過一百二十八本書、外加許多報章,訪談過許多提供資訊的有關機構和個人,取得了對方的全力協助,親訪過一些在世的受害人。如:陳清山、蔡新宇、吳阿吉、柯景星、李維恂、管管、 弦等,將他們的口訴書寫成文字。書中有五十多張取得不易的珍貴圖片。這是一本集眾人之力鼎力完成的創作。
天災與人禍對生靈的危害之大之廣,沒有邊際。地震、海嘯等是天災,我們無能為力;戰爭是人禍,而今核子武器破壞力強大,未始沒有可能造成人類的滅絕。
近百年前後,中國從沒間斷過戰禍。1842 年,中英鴉片戰爭割香港,開五口通商的大門 – 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1894 年,甲午中日馬關條約割臺灣;1900 年,義和團戰爭引來八國聯軍毀圓明園;1931 年(民國二十年),九一八瀋陽事變,日本入侵東三省;1937 年(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開啟八年抗日戰爭;隨後四年國共內戰。內戰之後,國共分裂,國民黨於 1949 年(民國三十八年)5 月遷台灣至今。大陸有文化大革命、三反五反。台灣有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現今執政的國民黨藍營要和平,在野的民進黨要獨立,雙方針峰相對,你不聽我的,我不聽你的。
下面我抄寫一些文件中若干戰爭死傷情況如下:1937 年 8 月 13 日松滬戰役,中國軍隊死傷二十萬人,是日軍傷亡的四倍半。是年 12 月 9 日,動員六千四百五十二人捍衛南京,殉國一千二百一十人,受傷五十六人,生死不明兩千五百八十四人。徐蚌戰役,五十五萬國軍全被殲滅。1947 年 2 月德惠之戰,堆積起來的共軍屍體像座小山,屍堆裡有十五、六歲的女兵,頭髮上紮著紅絲帶。1948 年 10 月 15 日,解放軍於錦州全殲國軍十萬人。1946 年 3 月,四平街之戰,四萬共軍被殺。1948 年 9 月 12 日始,四平街之戰,共軍死六萬九千人,殲滅國軍四十七萬人。國共共有好幾十萬士兵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上。往後不久的濟南之役,九萬國軍全被殲。另外被俘獲去的國軍的帽子被拔下來,換上解放軍的帽子後,送到第一線去打國軍。1949 年 4 月 20 日午後,解放軍渡江。4 月 23 日,第三野戰軍進入南京。5 月 26 日上海易手;8 月 17 日共軍佔領福州;9 月 16 日佔領漳州。10 月 1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 月14 日佔領廣州;10 月 17 日佔領廈門;10 月 24 日共軍攻金門,國軍大捷。1949 年 12 月,煙臺聯中流亡學生澎湖冤案成立,殺張敏之、鄒鑑等七人,同時牽連一百多人。1950 年 2 月,中共宣佈全國解放。
我國早年在國民革命軍北伐之前,民國十五年前後軍閥混戰時期,各佔山頭地盤,你爭我奪,殺人無數。抄錄魯迅詩如下:
慣於長夜度春時,將婦挈雛鬢有絲;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天下沒有永久的敵人,也不會有永久的朋友。戰爭,有勝利者嗎?誰是失敗者?我無解。